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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吃过早饭,宋于慧继续她的工作收拾餐桌,等她脚步轻快地离开,应再芒和商恪之间的气氛便沉默了下来,应再芒正思考找什么话题,便听见商恪在问:“工作辞掉了吗?”

商恪问这句话时态度算不上关心,反而类似于催促,应再芒皱了皱眉,小声试探问:“你很反感我的工作吗?”

商恪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作为我的弟弟,你不需要去那种场合抛头露面左右逢迎。”

应再芒注意到商恪用了‘那种场合’,看来他真的很讨厌了。

应再芒又好奇:“那我需要做什么?”

商恪站起身,说了句:“你只需要学习做原本的商宁。”

应再芒猜测,大概现在的他是令商恪蒙羞的存在,因为他市井、谄媚、见钱眼开,没有雍容大方的样子,做了一份会令人耻笑的工作,与商恪的标准简直大相径庭。应再芒却只想翻白眼,他怎么会知道原本的商宁是什么样子?但嘴上仍温言善语地解释道:“很多事情太突然了,还没来得及,我会尽快辞职的。”

商恪微微垂下眸,说:“可以。”

接着应再芒注意到商恪穿上他的西装外套,拿着车钥匙,应再芒意识到商恪要走,慌了一瞬,毕竟在这里他熟悉的只有商恪,虽然商恪一遍遍强调他很安全,但要和精神病单独相处,应再芒心里还是有点发憷。无措之下,应再芒下意识拉住了商恪的手臂:“哥。”

商恪侧目,以眼神询问应再芒怎么了,应再芒舔了舔嘴唇,干巴巴地说道:“我……很不熟悉这里,哥,我害怕一个人待着。”

虽然商恪和他母亲的关系看起来不好,但应再芒察觉到商恪的话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一定的威慑力,应再芒害怕商恪不在,保不准她什么时候就会发病。

商恪垂眸看了他好一会,应再芒有点心虚,眼神仍真诚无辜地和他对视,心里在忐忑不安,怕商恪无所谓他的感受。

半晌,商恪拿出手机,打给助理:“把重要的工作发我邮箱,有事及时电话沟通。”

“对,今天不去公司。”

“……那就推一天,我明天到公司处理。”

对方不知道问了什么,商恪说一句:“不麻烦。”

但应再芒总感觉商恪在说这句话时意有所指地瞥向他。

收起手机,商恪示意应再芒:“走吧,我陪你熟悉环境。”

“现在?”

商恪没说话,只挑了挑眉。应再芒觉得是因为他很麻烦,浪费了大忙人一整天的时间,所以商恪已经对他耐心尽失。

应再芒被商恪带着,熟悉自己将来要居住的房子,其实没什么可逛的,应再芒觉得很无聊,在介绍了个大概之后,应再芒恍然意识到这座房子里连个照片都没有,他本来还想看看商宁长什么样呢,难不成自己真的和他很像?

应再芒试探问道:“哥,你在这里长大吗?”

“不是,”商恪说,似是觉得应再芒这个问题很奇怪,又问他,“你不记得了?”

“啊……对……”应再芒歉意地笑笑,“我不是说了嘛,小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商恪看起来并不怀疑,说:“之前的房子里关于你的记忆太多了,不利于妈病情的恢复,所以搬到了这里。”

“哦……”应再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观察着商恪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我怎么看不到小时候的照片啊?”

“妈看到以前的东西会加重病情,所以我收起来了。”

商恪言语里拒绝的意味太明显了,应再芒不好死皮赖脸地求着要看,而且那样也很可疑。

所以他换了个方式。

“哥,”应再芒指了指自己的脸,笑着问,“我和小时候差别大吗?”

闻言商恪转过头盯着应再芒,似是在观察,垂在额前柔软的碎发,薄薄的眼皮,勾翘的眼尾,浅褐色的瞳仁,肉欲的唇和相得益彰的痣,半晌,他语调很淡地说:“我们十几年没见了,所以不管我怎么看,都还是有差别的。”

商恪突然抬起手,指腹轻轻点在应再芒脸颊左侧:“但我不记得你这里有一颗痣。”

应再芒的后背瞬间僵住,心跳加速,慌张不安,他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嘴角牵出一抹不以为意的笑容:“哥,人的痣不是天生就有的啊,黑色素沉淀你知道吗?”

商恪没说话,看起来并不在意。

两人下楼后,正好看到护工推着曲曼出来,大概是在庭院里散心,商恪低声介绍着:“妈身后的是崔阿姨,是妈的专属看护,有事的话你可以找宋阿姨,尽量不要麻烦她,妈身边不能没人看着。”

应再芒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不欲打扰,没想到曲曼看见了他,对视的一眼曲曼扬起一个笑容,很热情地对应再芒伸出手:“宁宁,你来妈妈这里好不好?”

应再芒脚步一顿,下意识地看向商恪,然而商恪只是静静地站着,并没有解救他的意思,应再芒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曲曼见他走近,伸着手想握住应再芒,应再芒晃了一下,但也没躲开,曲曼的力气太大了,上次抓的他骨头都疼。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留在手腕处的是似有若无的,堪称温柔的力道,带着人皮肤独有的温热细腻。

应再芒坐到曲曼旁边,扑入鼻息的是淡淡的香味,应再芒一直称她为疯子,这是很不礼貌的,事实上单看她的话完全看不出来她精神有问题,她衣着整齐,散发着干净舒适的气息,笑容真诚,是个温柔恬静的美人。

随即应再芒感觉到他的手被曲曼用双手护着,语调是母亲独有的责怪,但让人感到无比的亲切:“宁宁,你手指有点凉,你又没好好穿衣服呀。”

纵然心里还有对于眼前这个女人是精神病的戒备,但应再芒奇怪地不排斥她了,说:“我不冷的。”

曲曼笑了,握着应再芒的手又紧了紧:“妈妈帮你暖暖手。对了宝贝,在幼儿园和其他小朋友相处的好不好?”

原本应再芒还有些沉溺在曲曼温柔的气息里,这一句又将他拉回现实,但他不敢说违背曲曼的话,怕又刺激到她发病,便顺着说:“在幼儿园很开心。”

曲曼眯着眼笑,欣慰地摸了摸应再芒的脸:“为了奖励宝贝乖乖上学,这周末妈妈带你去春游好不好?”

应再芒心里有些疑惑,之前看曲曼对商恪那个态度,还以为她并不是个会尽母亲责任的人,可现在看,她对‘商宁’的温柔耐心极尽爱意,和对商恪的不知从何而起的恨意完全是两个极端,让身为局外人的他开始感到好奇。应再芒飞快地向商恪那里看了一眼,商恪在通电话,背对着,应再芒做贼心虚般地放低声音,担着曲曼发病的风险,问:“那哥哥呢?”

“哥哥?”曲曼的表情有些恍然,应再芒的心跳加快了,不自觉地抓紧椅子扶手,脚下动了动,准备在曲曼伤害他时就逃跑。

“当然要带哥哥一起呀,你们都是妈妈的宝贝。”

曲曼说完,情绪也很稳定,甚至还自顾自地规划起她的春游。

应再芒心里的疑惑被揭开了很小的一部分,商恪和他母亲的关系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他和商宁一样,得到了足够的母爱,可又发生了什么?难不成改变的节点就是在商宁走丢之后吗?

“妈妈,我去找哥哥玩了。”可能是这一刻曲曼作为一个母亲给予了应再芒足够的温情,也可能是应再芒开始融入角色,他喊出了一直以来都难以启齿的一声妈妈,尽管已经在心里排练了很多遍。

“好,去吧,记得回家吃晚饭。”

应再芒动作轻柔地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向商恪走去。

虽然商恪过程中接了个电话,但他一直留意着应再芒,看应再芒嘴角挂着笑意回来,淡声道:“看来妈和你相处得很不错。”

商恪侧目,应再芒看到他眼镜的边框闪过细碎的光,好像遮住了那双薄情眼眸中一瞬间的涌出的,过于匮乏的情绪:“希望有你陪着,妈的病情能好转。”

应再芒和商恪一起吃了午饭,宋于慧的手艺很合应再芒的口味,饭桌上对她赞不绝口,将宋于慧夸的脸颊都笑的浮起了红晕,也是因为他从小到大没有体会过富裕的物质生活,食材昂贵,精心烹制的饭菜总归好过方便面和外卖。

大概是商恪的耐心告罄,午饭后主动问起应再芒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他陪同的事,仿佛只要应再芒给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便可以心安理得地甩手离开。应再芒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试探地问:“哥,你可以陪我去办离职吗?”

应再芒注意到商恪很浅地皱了下眉,在商恪开口前,他极尽所能地将自己塑造的无能为力,应再芒咬着嘴唇,一副我也不想麻烦你的为难模样:“这里不好打车的,而且我不认路……也不会开车……”

应再芒低垂着眉眼,没什么办法的样子,又让自己看起来很善解人意:“你要是很忙就算了,等过几天我自己去吧。”

商恪面无表情盯着应再芒看了几秒,说:“我陪你去。”

应再芒站在别院门前等着,商恪开着那辆宾利从车库出来,应再芒兴致勃勃地坐在副驾,乖乖系好安全带,随即侧目望向商恪。商恪握着方向盘,没有说话,他察觉到了应再芒的视线,却没有回应,目视着前方。

侧面的角度下衬的商恪鼻梁很挺,唇角没有勾起的弧度,仍漂亮的勾人心魄,银边无框眼镜压下了他冷冽眉眼招致而来的无声侵略,为他增添了成熟稳重的气质,在言语谈吐和待人方式上都得以彰显,是作为客户都会令应再芒心生好感的类型。

他的视线又随着商恪的面部缓缓下移,滑过线条分明的下颚,脖颈下被深灰色的衬衫包裹,被一条领带规规矩矩束着。商恪开车的习惯也很好,没有乱七八糟的动作,不会抽烟,仿佛做任何事都很专注。应再芒注意到商恪的手也很漂亮,深色的方向盘与他白皙的肤色形成对比,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没有任何装饰的戒指,只手腕处简单但暗藏奢华的腕表。

“看够了么?”

商恪的询问险些令应再芒吓一跳,他确实是盯着商恪这副好皮相出了神,回过神才注意到,他整个人已经侧过身,贴在商恪身上的目光已然不能被遮掩住。

应再芒讪讪地坐正身体,又听商恪说:“什么位置,输导航。”

应再芒哦一声,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随即安静的车厢内响起导航的女声,稍稍缓解了些流淌于他们之间的尴尬。

等红灯的间隙,应再芒无聊地盯着窗外,这时商恪出声:“以后你就要作为商宁。”

“我希望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可以得到整理。”

应再芒皱眉,商恪这句话令他很不舒服,什么才叫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

他忙着挣钱,甚至没时间交朋友,在知道自己只喜欢男人之后,他没有滥交,也没有泡吧,商恪凭什么笃定他就会伴随着乱七八糟的社交关系?

很快,他又想明白了,因为他那份工作。他在上班时面对那些人的脸虚与委蛇背地里直想吐,他是疯了还要在自己的社交关系里和那些人有联系吗?

可他并不能严厉地指责商恪对他的刻板印象,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很随便。

应再芒有自己正在工作的认知,他很快收敛情绪,陪着笑脸:“好的,我知道了。”

商恪立即厌恶地别开了眼。

一路上他们没有再说话,直到导航提示到达目的地,应再芒摘下安全带,正要推车门,发现商恪坐在驾驶位上,没有下车的意思,应再芒不解道:“哥,你不下去吗?”

商恪反问:“你办离职需要我在场?”表达的意思是他只是给应再芒当个司机。

可商恪不跟他一起去,那应再芒又是演戏又是赔笑就变得毫无意义,所幸应再芒面对商恪假装示弱已然变得轻车熟路,他一脸为难地哀求:“哥,你能和我一起去吗?在那里……你知道的,那些人都很势力,有你在他们才不会刁难我……”

沉默了几秒后,应再芒看到商恪很轻地叹了口气,说:“走吧。”

他们到时已是下午,会所里虽没什么客人,但大多员工已经在准备开始工作。空中的云原本只是单调的白色,被霞光晕染后变得浓烈,在一片熙熙攘攘下,应再芒挽着商恪的手臂,如孔雀一般昂首招摇地从金碧辉煌的门堂走过,很奇怪,他只是冒名顶替了商宁的名字,此刻居然开始觉得自己与会所里的人差距已天壤之别。

擦身而过一个穿短裙的女孩,看到应再芒时讶异地瞪大了眼,随即又挑起一个暧昧的笑容,对应再芒打趣道:“芒芒,找到很不错的叔叔了?”

商恪的年龄绝不至于被称作叔叔,在会所工作的人,总有机会被某个大老板或富家子弟看上包养,叔叔就是他们对金主的别称。

应再芒挽着商恪的手臂,几乎要贴到他身上去,嘴角带着羞赧的笑,话语却是连声的拒绝否认:“别瞎说,这是我哥哥。”

闻言商恪立即皱眉,应再芒的回答无可挑剔,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商恪听来总有种隐晦的情色意味,像原本板正规矩的衣服,却被穿着的人刻意裸露出皮肤,总归是不太正经,毕竟在这种场合,和应再芒极具误导性的表演下,没人会往亲哥哥那方面想。

女孩捂嘴笑笑,对应再芒眨眨眼:“好啦我懂。”

商恪沉着眉眼,表情算不上好,他实在看不上应再芒这种轻浮的样子。

“对了,经理在吗?”

女孩答道:“在啊,我刚还看到他,大概在办公室吧。”

“芒芒,你找经理干嘛啊?”

应再芒腼腆地笑笑:“我哥哥不让我做这个了,带我过来辞职。”

女孩又露出别有深意的笑,打趣他:“你啊,还不承认。”

“娜娜,你叫人帮忙招待一下我哥哥。”应再芒又转过头,扬起脸对商恪说,“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哦。”

商恪垂着眸,仰望的角度下应再芒那浅褐色的瞳仁更显清澈明亮,他的目光直直地投向商恪,有真诚也有央求,看上去很乖巧,商恪却在想他这个弟弟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商恪原以为应再芒只是因为成长的环境,所以养成了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习惯,对商恪来说其实也无伤大雅,但现在来形容应再芒商恪觉得以品行不端这个词更为合适,他虚伪,谎话连篇,应再芒口口声声责怪这里的人势力,难道他就出淤泥不染了么?

可他并不能责怪应再芒什么,没有好的品性和习惯是因为没有在给他创造条件的家庭里长大,这不是应再芒可以决定的。

娜娜想带着商恪去楼上包厢,让他在那里休息一下,商恪婉言拒绝,坐在了大厅的软椅上。不多时一杯红茶送到了商恪的面前,精致的茶杯上方氤氲着热气,带来淡淡的茶香,商恪只施舍了一个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助理言锐发来邮件确认工作,商恪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由远及近一阵脚步声,商恪没有留意,直到有人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商恪抬起眼,是个穿着有些花哨的男人,商恪又定睛看了看他,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对方首先开口:“商总您好,没想到会在这遇见您。”

商恪微微颔首,话语间带着疏远:“你好。”

男人自报家门:“我是派瑞科技的何胜声,您可能不记得我,我爸是何忠。”

说实话,商恪完全没印象,他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识别哪家的公子哥,但面上没有显露,客气地称呼一声:“小何总。”

“不敢当。”何胜声促狭地笑了笑,双腿叠起,离商恪坐的位置又近了些,商恪幅度很小地皱眉。

“商总怎么会这个时间来?这儿我熟,您不嫌弃的话,咱们约个时间,我招待您。”何胜声撑着软椅的扶手,上半身向商恪的位置偏移,摊开了要与商恪熟聊的架势。

“等人。”后半句里暗含的邀请直接被商恪忽略。

应再芒从经理办公室出来,乘上电梯按了一楼大厅,怕商恪等太久会不耐烦,电梯门打开后,应再芒的脚步加快了些,走过拐角,柱子稍稍遮挡了视线,隔着些距离,他扬声道:“哥,我们——”

应再芒看到坐在商恪旁边的人,欢快的声音戛然而止。

应再芒回来的时间比商恪预想中的还要快,不过也正好,解决了他不想应付的寒暄,商恪站起身,对何胜声点了点头:“失陪。”

眼见着商恪走过去的方向正是应再芒所在的位置,何胜声内心里惊讶,短短几天,这小子就榜上大款了?何胜声疑惑地看着应再芒,相隔数米,他们对视着,这时应再芒毫无征兆地展露了一个得意又好似诡计得逞的笑,看的何胜声毛骨悚然。

只见应再芒抬手一指,对着不远处的何胜声,微仰着脸,用近似于撒娇的语调,向商恪诉苦:“哥,你和他说什么了?”

“你不要理他好不好?”

“他以前欺负过我。”

何胜声被应再芒这一连串的行为弄的发愣,应再芒那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即被他解读成了挑衅和嘲笑,笑他巴结商恪,笑对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再加上他与应再芒之间还有些私人恩怨,一瞬间怒火上涌,快步走过去,不顾还在商恪面前,话语也不再文雅:“你这个烂货!榜上大款就觉得自己高贵了?你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应再芒看何胜声那气急败坏的样子笑意更深,刚要出言讽刺挑衅,就感觉到他的肩膀被商恪轻轻一带,他被商恪护在了身后,应再芒望着商恪的背影,有些怔愣。

商恪很高,垂眸睥睨的姿态无形中加重了他的压迫,相较于何胜声怒火中烧极为难看的表情,商恪从容,倨傲,就连冷着脸都是赏心悦目:“这是我弟弟,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会管教。”言下之意是何胜声还不够格。

何胜声以为是商恪包养了应再芒,弟弟这种说辞他根本不相信,早在商恪出现之前应再芒就在这里做了陪酒,哪轮得到商恪今天为他出头,何胜声不以为意地说:“之前从没有听说过您有个弟弟。”

他们所处的位置就在会所大厅,争执的声音不小,将周围人来人往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到这商恪终于明白,应再芒一定要他过来的意义,如果没有他作为配角,应再芒的表演只会在无声中落幕,凄凉且滑稽,有了他的加入,应再芒才能顺势烧的轰轰烈烈。似乎是要昭告所有人,他不再是那个低三下四,卑微讨好的陪酒小子,现在的他有商恪和整个瓒臣为他做靠山。

应再芒要借着商恪,给曾经蔑视踩踏过他的人一次还击。

商恪从没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利用,他眸中的神情更冷,但也没有在众人面前给应再芒难堪,让他的计划落空:“我最近刚找回他,打算带宁宁认过家里的长辈之后就对外宣布。”

周围一片哗然,应再芒感受着他们投来的目光,艳羡的,惊讶的,不可置信的。

他什么都没做,将自己置身无辜又效果显着。

应再芒亲手造就自己的蜕变。

从闹剧里抽身,回到车上,两个人都没出声,商恪连安全带都没系,沉默片刻,商恪面无表情地开口:“我并不打算在那种场合宣布,我也不是你用来炫耀得意的工具。”

商恪的语气冷凝,昭示了他的不满,应再芒不以为意地笑笑:“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这种做派,可是没办法,我不是在富贵人家里长大的,我的环境造就了现在的我不是吗?”

“我有很多坏习惯,也改不掉了。”

应再芒耸耸肩,感慨道:“如果我能像你一样长大,我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不会为钱绞尽脑汁,不会做这种不入流的工作,不会被人按着跪在地上喝掺了料的酒,我没背景,不敢得罪那些人。”

“我只能没出息地逃跑,但被抓了回去,何胜声记恨我,是因为我用打碎的酒瓶划伤了他,今天我一到那里,他就找了过来,应该是有人通风报信吧。”

应再芒自嘲地笑笑:“你看,普通人的飞来横祸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我不是故意借着你耀武扬威的,我原本只是打算让同事看到,我不想再被何胜声找麻烦,让你觉得我是个关系混乱的人,我没有想到何胜声也会出现,对不起。”

应再芒闭了闭眼,声音透着无力:“经理说就算我今天不来他也会辞退我。”

“哥,让你白跑一趟了。”

沉默了许久,商恪低声道:“抱歉。”

应再芒笑笑:“你没有做错啊,该道歉的是我,我以后不会再利用你了。”

商恪发动车驶离会所的停车场,又问应再芒还有什么事没处理完,应再芒连忙回答没有,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说谎利用商恪这件事,好像把商恪惹到了,他哪里还敢再提要求。

路上,应再芒提议请商恪吃晚饭,为了赔礼道歉,商恪拒绝了。

应再芒缓慢地窝回座位,毕竟今天这事是他做的不对,应再芒不住地小心翼翼打量商恪,天已经黑了,车厢里很昏暗,看不太清,或许是应再芒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商恪还在冷着脸还在生气,商恪也不说话,虽然平时他话就很少,但此时的沉默再加上内心里迟钝出现的愧疚,搞得应再芒有些手足无措,他甚至放轻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不让商恪那么反感他。

可还是没有忍住,应再芒无意识地去抓座椅下的皮革,咬了咬嘴唇,艰难地开口:“哥,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

商恪的声音里倒听不出什么情绪:“为什么又道歉?”

“你好像很生气,你还不想跟我吃晚饭……”

“我没有生气,”商恪说,“这个时间宋姨已经开始做晚饭了,不能让她白白准备。”

“嗯,也对,”应再芒自顾自道,“宋姨的手艺真的很好。”

然而接下来商恪没再搭他的话。

快到家时商恪接到了宋姨的电话,因为在车上,应再芒也听到了,对方在询问商恪什么时候到家,她晚饭快做好了但还不见他们回来,怕放的太久晚饭凉掉了。商恪回答很快,又嘱咐宋姨不用一直守在厨房。

大概是因为熟悉吧,应再芒觉得商恪在和宋姨说话时语气就不那么冷,商恪对身边的人都很有耐心,除了他。

到家后应再芒被宋姨催促着坐在餐桌前,同样也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吃晚饭。

晚饭后,应再芒正吃着宋姨热情推荐给他的水果,这时商恪对应再芒说就算有事也不要去打扰他,他已经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在应再芒身上,堆积的工作都没来得及处理。

毫不留情的话语,听的宋姨都不满地指责他:“商恪,干嘛这么说宁宁。”

应再芒颇为理解地笑笑:“好,我知道了哥。”

商恪转身上楼,应再芒对着为他打抱不平的宋姨展露一个温和的笑容:“哥平时应该很忙吧?”

“对呀,很忙的,那么大的公司全靠他一个人,”宋姨感慨道,“都觉得商恪风风光光的,运作一个公司好像是很简单的事,但忙的饭都顾不上吃,只睡三四个小时的时候谁又知道呢?”

应再芒能看出来,宋姨为他说话是出于对他初来乍到的客气,她对商恪才是真的维护。

回到房间洗完澡,时间也还早,应再芒为了打发时间,穿着拖鞋在三楼闲逛,偶然发现一个阳台被改成了花房,应再芒站在门口往里望了望,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迈步走进。

花房并没有生机的样子,只有很多栽种着已经枯萎的枝干的花盆,还有几个样式精致的花架,摆放很讲究,可惜已无人打理,在月光下,荒凉又静谧,像一个被遗弃的国度。

应再芒左右逛了逛,看到花房前还有一个秋千椅,觉得好玩便坐了上去。花房的顶是玻璃制,采光很好,就算在夜晚,也吸收到了更为丰盈的月光,窗外模糊的墨绿色是树影,微风袭过,送来了枯萎的气息,应再芒有点喜欢这个不起眼的一角,他开始思考以后的计划,顺手地,点了一根烟咬在唇边。

商恪在书房工作完出来,打算回房间洗澡,走了两步突然停顿住,他闻到了很刺鼻的烟味,随即眉间叠起厌恶的褶皱。

商恪循着烟味发现了躲在花房里的应再芒,对方姿势很不端地瘫坐在秋千椅上,一条腿故意翘在靠背,嘴里叼着烟,秋千椅一晃一晃的,周遭是枯萎的花房和萎靡的月光,看上去莫名颓丧。

“把烟熄了。”商恪很不应景地开口。

应再芒听到声音,抬眼望过去,看到商恪后懒懒散散地坐起来,没有烟灰缸,但也不敢违抗商恪的命令,应再芒在思考要不要把烟掐在花盆里。

“妈身体不好,我不喜欢闻到任何刺激性的味道,所以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在家里,以及任何角落里抽烟。”

应再芒觉得不可置信,竟然还有男人不抽烟?他把香烟取下夹在指尖,随意地晃了晃,问商恪:“你不抽烟吗?”

“不。”应再芒看清了商恪脸上很直观表达的厌恶的表情。

“好,好。”应再芒做一个投降的手势,“我以后不抽了。”

商恪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应再芒看着商恪的背影,心里无奈地想,他又多了一个会令商恪讨厌的点。

抽烟怎么了?男人抽个烟多正常,自己不抽,还不让别人抽。

应再芒最后还是没敢把烟掐在花盆里,他回到房间把没抽完的烟扔进马桶,嘴上嘟嘟囔囔的:“专制又古板,规矩那么多,要不是看你长得漂亮我才不顺着你。”

应再芒的作息之前一直昼夜颠倒,凌晨下班的话,他要睡到。应再芒又一次看到崔阿姨推着曲曼在庭院里,院子里的花开得很好,得到了人和阳光的精心照料,让应再芒无端想起了那个枯萎的花房,兀自堙灭被人遗忘,以商恪家的条件,不至于请不起园丁的,而花房却像是刻意任由它颓废下去。

他回避曲曼的态度太明显了,再这么下去应再芒怕过犹不及,被商恪查出一些端倪,应再芒在心里安慰自己曲曼并没有那么可怕,况且也有商恪在场,商恪不会让他出事的,同时应再芒转过身,营造出一种心血来潮的随意,对商恪说:“我去和她说说话,一起吗?”

商恪拒绝道:“不了。”

一时间应再芒根本看不出来这对母子关系不好的原因到底出在谁的身上,曲曼对商恪的态度古怪的匪夷所思,商恪也任由自己冷漠下去。

应再芒点点头,挪动着脚步向曲曼走去。

“在晒太阳吗?”应再芒问。

但并没有得到回应,曲曼坐在轮椅上,低着头,嘴里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直到应再芒蹲在轮椅的侧边,曲曼似有所感抬眼望去,下意识的眼神是直白茫然,好似应再芒是个陌生人,足足停顿了十几秒,她才像清醒,对应再芒展露一个很温柔的笑,轻声细语说:“宁宁回来啦。”

她亲切地握住应再芒的手,问了许多问题,例如今天开不开心,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游戏,应再芒一一回答了,虽然有一部分是胡诌。

曲曼看上去很开心,拉着应再芒聊了许久,她看到应再芒一直蹲在轮椅旁,还想要抱过应再芒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像每个母亲对待自己的小朋友一样。

应再芒哑然失笑。

直到崔阿姨提醒曲曼该回去吃药了。但曲曼不太配合,抓着应再芒无助地询问:“为什么吃药?我为什么吃药?”

应再芒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说话语气也不自觉放轻:“妈妈只是感冒了,感冒就要及时吃药,才不会传染给宁宁。”

像是抓住了关键字,曲曼原本浅露躁动的情绪被轻柔地平复了,也不再抓着应再芒,放开的很快,大概是应再芒的话起到了作用,怕传染给他。曲曼说:“我去吃药了,宝宝自己玩一会哦。”

应再芒温和地笑着:“好。”

曲曼被崔阿姨推着回去,途中不住地回头去望应再芒,还孩子气地招了招手,应再芒心里对曲曼的抵触情绪莫名消减了大半。

商恪甚至没来得及吃午饭就匆匆离开,应再芒很想问商恪能不能也带他一起出去,但没敢,在宋于慧连声的‘商恪忙起来就不顾自己’的抱怨里吃完午饭。

安静慵懒的午后,应再芒觉得很无聊,想出去打发时间,商恪说他下午有很重要的会,应该接不了电话,应再芒便给他发消息:哥,我出去一下哦。

出乎意料的,商恪很快便回复:做什么?

应再芒:有点无聊,想约一下朋友。

应再芒觉得他这个解释并没有不妥的地方。

隔了几分钟,商恪回了一条语音:“我不想过度干预你,也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但我希望你现在能有自觉,你已经不是应再芒了,你的一言一行会给我甚至集团带来不好的影响。冲动之前最好考虑下后果。”

听过后,应再芒撇了撇嘴,商恪是怕他又像上次那样跑到会所借着商宁这个身份耀武扬威吗?

应再芒不甘示弱回道:哪有那么严重。

商恪说:“你在那种地方工作那么久,流言传播的速度你应该比我清楚。”

应再芒总觉得不太现实。他一直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吃饭、上班、睡觉,除了他自己,没人会好奇他做了什么,他无法想象像商恪那样备受瞩目。于是应再芒切出和商恪聊天的界面去搜索,关键词是‘商恪’‘弟弟’。很快显示搜索结果,网上关于瓒臣集团时隔多年失而复得的小公子的讨论已初具规模,商恪的照片频频映入眼帘,但还没有他的,如果他行事再招摇些那就不一定了。

在会所时他只是想利用商恪吓唬一下何胜声,完全没预料到这个后果,如果被所有人看到他的脸和商宁的名字画上等号,那将对他逃走以后的生活很不利。

应再芒又回到聊天界面打字,字里行间昭示的态度很好:我知道了,我真的只是想和朋友喝个咖啡,不会故意闹事的。

商恪冷淡地回了个字:嗯。

这应该算是同意了。叫了车,应再芒出发去朋友杜钦钦的咖啡店。

咖啡店没有开在闹市,应再芒以前租的房子在市区,再加上工作切割了他的私人时间,应再芒总说过来一趟太麻烦,好几次没有履行邀约。相比起来,应再芒觉得现在过去的路途反而更近了些。推开咖啡店的门时一阵清脆的叮叮当当,杜钦钦在吧台,听到声音抬眼,看到应再芒后讶异地挑了挑眉:“这个时间能过来,难得啊吸血鬼。”

因为应再芒总是昼伏夜出的,再加上他的肤色偏向冷白,被杜钦钦戏称为吸血鬼。

应再芒走到吧台坐下,杜钦钦随即给他倒了杯咖啡,边问:“不是忙吗?叫了你几次都不来,今天不上班?”

应再芒捧着杯子,咖啡醇厚的香味缓缓扑入鼻腔,抿了一口后,说:“辞职了。”

“辞了也好。”杜钦钦说,“你那个工作,太折腾人。”

杜钦钦又担忧道:“那些人再来找你要钱怎么办啊?还是你哥有消息了,你终于脱离苦海了?”

应再芒摇摇头。

看来还是老样子,杜钦钦开玩笑:“要不你来我这,给我打工吧。”

应再芒笑骂:“得了吧,给你洗杯子赚个三块五块的,那帮要钱的能撕了我。”

杜钦钦收敛笑意,正色道:“说真的,到底什么打算啊?”

应再芒没回答,啜了口咖啡,可能被苦到了,脸皱了皱,缓过之后,才开口道:“放心吧,换了个工作,挣得比之前还多。”

杜钦钦好奇地问:“什么工作?”

应再芒含含糊糊的:“嗯……算是演员吧……”

不是不信任杜钦钦,他行骗这件事,万一以后暴露了,他身边的人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好。

“可以啊,”杜钦钦玩闹般地挑了挑应再芒的下巴,“我就说你这外形条件不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杜钦钦忙时应再芒就自己找个角落待着,偶尔还帮他收收盘子。

消磨了下午的时光,傍晚,应再芒告别杜钦钦走出咖啡店,他没叫车,反而给商恪打了个电话,接听后应再芒首先问:“哥,你忙完了吗?”

商恪说:“晚饭前能回去,怎么?”

应再芒无聊地踢着路边的石阶:“我叫不到车了,哥,你能来接我吗?”

商恪没说话,但应再芒猜到了他现在一定在想怎么这么麻烦。应再芒知道这样会惹来商恪反感,可就是忍不住找他,况且,商恪从来也没拒绝过他的要求。

果然,停顿了几秒后,商恪说:“发位置。”

应再芒攥着手机,商恪略有些低沉的嗓音透过听筒传递在他耳边,似电流般酥酥痒痒的,应再芒得逞地勾起唇角笑了笑,说了句:“我等你哦哥。”随即挂断电话,给商恪发位置。

这种感觉对应再芒来说还挺新鲜的,在商恪之前,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妈生的那种,小时候兄弟间打打闹闹,他总是被欺负的那个;白血病之后,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莫名就疏远了,后来各自上学分隔两地,更是一年都不怎么联系,所以应再芒没有体验过被纵容的感觉。但他心里始终是牵挂并且感激这一个哥哥的,因为得到了哥哥的骨髓他的白血病才被治愈,也是因为这个,他才无怨无悔地替亲哥还钱,毕竟亲哥救了他的命。

与商恪的相处又很不一样,是那种我知道你烦我但你没办法你还是要管我的有恃无恐的心理,应再芒心知肚明他与商恪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商恪对他,更准确的定位是年长的,成熟有魅力的男性,何况商恪有纵容他的倾向,他喜欢男人,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于是应再芒跨过了小心翼翼不想招致商恪反感的阶段,转为一遍遍地,通过麻烦商恪,来确认他是否有被纵容。

商恪来的时间比想象中还要晚,应再芒等了快二十分钟,他站的有些累,便蹲在路边,无聊地给商恪发语音:“哥,好久哦,怎么还不来。”

过了几分钟商恪回道:“快到了,别催。”

不到十分钟,应再芒面前缓慢停稳一辆宾利,应再芒轻车熟路地打开车门坐进去,不等商恪说话,就主动报备:“哥,我下午在朋友的店里,没有闹事哦。”

“嗯。”商恪开着车,回答的有些冷淡。

“我觉得没那么夸张,”应再芒自顾自道,“我去看了下,网上没有关于我的信息还有照片啊。”

“那是因为我花钱把这件事压了下去。”商恪不留情地指责,“不然你那天刚闹完就会有人公开卖你的信息。”

“这样吗?”应再芒讪讪地笑,“哥,你考虑的好周全。”

除去第一次见面那天,后来曲曼再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性,也可能是情绪比较稳定,没有发病的刺激源。平时的曲曼就是一个温婉亲和的人,有独属于母亲的温柔和亲昵,唇边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像记忆中幸福美好的老照片。

渐渐地应再芒不再排斥与曲曼相处,每天都会抽时间去和曲曼说说话,还有几次两人一起吃了午饭,当然,商恪不在场。

应再芒很好地适应之后,商恪也恢复了从前的生活规律,不再因为一些琐事而拖沓了公司的事务,虽然上班时会很频繁地被应再芒骚扰,除去不算很忙的时间,商恪都会及时回复。

就这样才维持了没几天,应再芒找到商恪,隐晦地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去商学院。陪曲曼固然很好,但这不能占据他全部的时间,况且曲曼需要休息需要清净,商恪也很忙,应再芒一个人时就只剩下了无聊。

商学院也好,总归是可以打发时间,如果能有社会实践什么的,应再芒才好找借口问商恪要钱。商恪给了他一张副卡,但应再芒不敢一次性刷出去太多,他到这个家才没多久,花太多钱会显得很可疑。

到了晚上商恪给他回复,说明天带他入学。

第二天应再芒起床,下楼后商恪一看到他,眉头立刻紧蹙起来,毫不留情地指责应再芒:“你能不能穿的正经一些?”

应再芒纳闷地低头看看自己,破洞牛仔裤,宽松卫衣,休闲外套,很正经啊,他上学时都是这么穿的,虽然现在穿有装嫩的嫌疑,但再进校园,应再芒觉得这个着装完全没问题。

在商恪不满的目光下,应再芒又被他领着上楼,站在衣帽间前,看商恪给他挑衣服——灰绿色衬衫,搭配浅色系的针织马甲和黑色长裤。又是学院风,应再芒心想。

商恪的衣品很不错,应再芒的面容本就显小,现在的发型会给人一种乖巧的感觉,而商恪给他挑的衣服更放大了应再芒身上那种清澈干净的气质,不显随意,介于正式之间,又不会那么死板。应再芒换上之后,狐疑地盯着商恪:“哥,你的癖好不会就是学生制服和未成年吧?”

商恪离开衣帽间,头也不回道:“不要仅凭一件衣服就揣测我的癖好。”

应再芒嗤笑:“你没否认诶。”

在楼下和商恪一起吃过早饭,过后商恪开车送应再芒去商学院,路上,应再芒坐在副驾无聊地玩着衣服上的扣子,随口问:“哥,以后你每天都要给我搭配衣服吗?像打扮洋娃娃那样?”

商恪面无表情:“我看起来很闲吗?”

应再芒遗憾地哦一声。

从家到学院的路程大概二十分钟,不远不近,行驶到学院前车速缓缓降下,应再芒打量着眼前的景致,高而宽广的校门气势恢宏,营造出了一种高级学府的感觉,校园里远比外表看还要富丽堂皇,毕竟是为富家子弟镀金丰富履历的地方,总归不能太寒酸。

他们下车后不久,就有学院里一位主任来接见商恪,应再芒跟着商恪一起坐在接待室里,听对方介绍学院以及课程。

介绍完,应再芒觉得这里至少自由度很高,还有配备的单人宿舍,但应再芒不想住,他想每天回家见到商恪。由于应再芒初来乍到,还没有具体的课表,第一天也不做课程的要求,不过主任提及可以旁听。

左右无事,应再芒也想见识一下商学院的课程有什么不同,便对商恪说留下。商恪应允,他公司还有事,安排完应再芒这里就要赶回去。在商恪走之前,应再芒要求:“哥,下午来接我哦。”

商恪说:“以后给你配个司机。”

应再芒听不到一般,又重复:“哥,来接我哦。”

商恪不耐烦道:“知道了。”

商恪走后应再芒便在校园里闲逛,这里是培养商业人才的地方,当然也有不少企业家在事业有成后继续进修,所以碰到四五十岁的人对一个年轻人叫老师也不足为奇。据说这所学校门槛很高,也不知道商恪使了什么手段把他弄进来,高级学府配他一个满脑子只知道骗钱的家伙简直暴殄天物。

应再芒之前完全不知情,直到商恪通知他要来商学院,自然谈不上过问他的意见,明天就正式上课了,应再芒刚刚才知道他学习的专业是国际商务,正巧下午有一节课,他便旁听了一下。

大学时他就算不上多么勤勉好学,毕业后忙碌于工作,也就不再有学习的时间和机会,应再芒不知道别的专业怎么样,反正这节课听下来给他的感觉只有复杂,晦涩难懂,况且有关商务的专业总也脱离不了金融知识和各种数据,前半节课应再芒听的头昏眼花,后半节课昏昏欲睡。

捱到快下课,应再芒给商恪发消息说听完课了,要商恪来接他,商恪说他这边的会议大概到四点结束,问应再芒如果觉得久便先打车回去,又说他已经为应再芒找好司机了,明天到岗。

应再芒回复他可以等,就要商恪来接他。应再芒打字时唇角还带着恶劣的笑容。

下课后,应再芒随意找了个咖啡厅坐下,点了杯喝的和一块蛋糕慢慢消磨时间,取餐时因为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手肘被撞了一下,餐盘中的蛋糕差点翻掉,应再芒的衣服也不慎被奶油弄脏,胸前的位置,看起来很明显。

撞到应再芒的那个人连忙道歉,看起来和应再芒年龄相当,很年轻的一个男孩,连忙拿着餐纸去擦应再芒衣服上的奶油,却弄巧成拙,将污渍的区域又扩大了。

男孩又连连道歉,拿着餐纸的手举在身前,看起来很是无措,脸都急红了。

应再芒笑了出来,说:“没关系。”

对方也是出于无心,而且应再芒看他急的脸红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不必要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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