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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枪管通畅,瞄准清晰。

陡然受惊之下,板机误动,枪口一瞬间走火。

威力似要将一树厚雪皆惊落成飞鸟,幻听里振开的扑楞声如同放大到极致的心音,令周窈安感到彻骨的恐惧。

尹致洲。

猝然入耳的那一声恍若解咒。石破天惊。

不能再真实的黄铜子弹猛烈地擦过那个人的左肩。

画面随之天崩地裂,晃荡不稳。整座梦境都似在塌陷,眼前模糊至于失真。

周窈安未经过枪支相关的安全培训,只是偶然的一两次在家庭射击场由那个人握着他的手,浅尝辄止地教他瞄准电子靶位,眼下已经因预料之外的后坐力没能稳住身形,往后趔趄跌入雪里。

冷汗往下涔。瞬间的沉寂将一切感官都封死进去,要生生掐断喉咙般的窒哑感顷刻锈住了周窈安的呼吸。

足以洞穿虚实的痛楚近乎捣碎四肢百骸。梦滚滚而来,有如一趟虚无的列车自他身上沉沉倾轧过去。

周窈安脸庞煞白如脆弱纸偶,怔忪间,心中一道声音不可置信地质问自己: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但记忆开闸泄洪,反复冲刷着一种笃定,这一生无数瞬间,那个人仿佛都会原谅自己对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选择中牺牲,记忆中抹除。不止一次从身上,从心上,几近将他杀死。

一瞬间,所有未竟的话语都戛然而止。

许铭曜僵立一旁,似咬痛舌头,在遽然爬过满脸的震惊中无法回神,吓凉了浑身血液。

深知平日再怎么疯玩也无关紧要,哪怕是那一次连车也烧作烟花秀,唯独只有绝不能让caesar受伤流血这一条铁律,受到家中长辈不止一次严词厉色的强调警告。

沉沉的压抑骇然笼下来,将每个人罩入极端负面的预感。

caesar遭遇枪击的骇闻往外辐射,一片哗然,触目惊心。伴随着旁人近乎惶恐的哭声尖叫,人高马大的保镖乌云般涌上来封锁了骚动混乱的区域,直升机旋翼洗流的轰响极尽撕扯着紧绷欲裂的神经。

跟随尹致洲打猎的狗则精准地锁定了目标,穿过医疗队,飘逸毛发腾跃过雪毯,反应极快地追猎罪魁祸首,直直奔向周窈安的方向。

尹致洲声音低冷地呵止,阻止猎犬向他扑去报复。

那只狗异常听话,只咬住周窈安沾着雪沫的裤腿,替主人守着猎物,防止他畏罪逃跑。

“chasel,放了他。”尹致洲语气仍然平缓,周身浸着淡漠的雍容,仿佛并没有血滴从肩膀落下。

周窈安似搁浅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任人处置,体温如水流失。

chasel,那只阿富汗猎犬的名字,不是kyi,不是rajput。即便尹致洲从未同媒体认真介绍,他也应当知道,不应该遗忘殆尽。梦中周窈安如此肯定,是从什么时候起,哥哥从未对他有过保留。

尹致洲为他擦过眼泪的手修长劲峭,因压迫伤口止血,已经被浸染成刺目的红色。

鲜血似漫透视网膜,周窈安感到呼吸吃力,伴随胸腔搏动的惊痛一次次真实到要让他从梦中坠醒。画面极其安静,濒临分崩离析。只有他和那个人同在寂静里,深入骨髓的连系盘枝虬结。

在尹致洲态度明确之前,没人敢代为处理,对周窈安轻举妄动,见他显然毫无追究的意思,许铭曜才解冻一般,上前将人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

许铭曜无法想通,周窈安握枪的手这样纤小柔软,手腕细瘦得仿佛稍加用力就能折断,在caesar面前从来乖怯纯稚,他怎么会存有开枪的胆量。

乌缎似的长发因冷意黯淡,周窈安无暇拂去身上碎雪,远远对上尹致洲黑沉的眼睛,心脏在那一刻近乎停跳。

如遭一记重创。声色停止,周窈安面颊失尽血色,只剩心悸剧烈得可怕,昭示他仍是个活物。

“没事。不用哭,回家里等我。”那个人声音淡淡地传来,裹挟着令人信服的温度。

周窈安惊吓过度,手指随着话音僵硬地摸索,触到一片凉津津的水液,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满脸是泪。

尹致洲太过冷静,情绪稳定,从来高高在上,不动声色的体面深刻在骨子里,连带着周围人也渐渐有条理起来,按他的意思极度理性地安排一切。

所幸尹致洲偏离的幅度将枪伤控制在了浅表,避开了致命区域,加上常年运动身体素质过硬,算是万幸平安渡过了惊险。

在现场的人皆守口如瓶,顶着压力没供出姓名,没有让周窈安受到任何苛责。不谙世事,没心没肺的纯真受到尹致洲授意的包庇,依然完好无损。

躺在私家病房静养的是尹馥滢唯一的儿子,尹希声的独孙。带来的震动可想而知,一时失控难以平息。

高级轿车泊满了私立医院那幢古典建筑的停车位。期间从中下来的身影也俱是平日难得一见的人物,权力财势的象征,接连让人喘不过气。

尹馥滢情绪一片乱麻,心焦如焚,连西装革履出面的罗昱斐也无心多看。难能与他同一时间出现,无奈却在这样的场合,一句招呼也吝啬。

颇具威望的世家大族一一派代表关心探望,阵仗非同一般,更遑论还惊动尹致洲那位手眼通天的外公。高压重重施下,各人如履薄冰,前所未有的危机却并未殃及周窈安分毫。

尹致洲轻描淡写只是一个意外,称不上暗杀这样的无稽之谈,不必为此威胁到世交关系,闹得人人自危。

caesar从来自有主见,自己做一切抉择,别人无法插手管他的事情。最终尹家竟真的依他的话息事宁人。只是太子爷的一众玩伴终是洗不清误伤他的嫌疑,在未来再不能得到尹希声半点青眼。

周窈安从来有恃无恐,天不怕地不怕,这一次却罕见地敢做不敢当,匮乏承认错误的勇气,难以负担背后代价。即便是从哥哥的世界里消失这样已经算是网开一面的惩罚,只是想象就已经令周窈安退缩,感到无所适从,像是被剥夺了呼吸的方式。

尹致洲血型稀有是从未公开的秘密,遇到紧急情况比一般人面临的危险要高出太多,周窈安也到此时才有机会发现,哥哥同他血型竟然一致,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但周窈安这个备用血库被放置不用,尹致洲只要他好好待在家里,其他什么都不必多想。

周窈安在后怕里食不下咽,躲在衣橱里抽噎淌泪,怔怔望着别墅玻璃门后空旷的室外停机坪,陷在煎熬的等待里,徘徊在安保密集的特需病房之外,被增设的保镖稍显笨拙地悄声安抚,接受过连番的心理疏导,总算能正常跟那个人进行对话。

气氛沉闷得能拧出阴雨,家里喂养的那一对薮狞,wessie和essie,大名regalprowess&ajesticeber,仿佛过家家游戏里小公主威风凛凛的护卫队。这段时间见周窈安不再陪它们玩与露台直通的滑道,抑或是不计成本加热整个冬季的无边泳池,也不再有心情和它们戴重工choker扮作亲子,不在天然草坪追逐扑闹,总算嗅到偌大豪宅里空出来的冷落意味,彼此秘密签署了暂时性的停战协议,强健野性的体形各自潜伏于一方角落,不再气势凶猛地厮打成一团。

周窈安披头散发,眼睫恹恹垂着,将自己弄得像是个魂不守舍的小女鬼。

过长的发尾没入被底,不知淌到哪里,似雪白床品上延伸的吹墨画。

脆弱的瓷娃娃哭得天昏地暗,佣人唯恐他哭伤眼睛,空气里终日熏着安神精油,温和地缓解他的情绪。周窈安昏沉沉地蜷缩在绒被里,躲避温吞的光线。软乎乎的安抚玩偶被一个个叼到床上练兵,那两只已被驯化的稀有猫科动物,面对陌生社会唯一亲近的小小人类,不厌其烦地用锋利的牙齿将玩具搬运到他身边,将他圈圈围绕,仿佛照看婴儿,让他被毛绒堆簇拥。

周窈安掀起薄薄的上睑睨去一眼,错觉自己是形式上比之更为高级的宠物,等待主人回来,被项圈缚紧,却不再愿意挣脱。

一时没由来的生气。“都滚出去,毛绒玩具也滚出去。”周窈安倦怠的气音毫无威慑力。

入耳的动静令他误以为是佣人安排用餐,周窈安闷闷地赶人,“我没胃口。不要再进来我房间,让我一个人待着。”酒气丝丝浮浮,熏哑了有气无力的嗓音。

“多少吃一点。”太有辨识度的声音高高落下来,淬冷而清晰。

周窈安呼吸猝然一窒,神情空白,耳畔接而捕捉到佣人久违的对尹致洲的问候声。意识到那个人提前出院回来。

年轻的alpha宽肩窄腰,腿极修长,比杂志封面还要耐看,英俊得像是吸血鬼。换上了家居服,令人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归属,富于压迫感的身高将再简约不过的样式也撑得气质优越。

下颌线条流泻清晰,瘦削了些,俊逸轮廓更显出迫人的凌厉感。

仿佛至此家里的一切才因他重新建立秩序,井然运转。室里暖气充盈。雾化壁炉线型的仿真火焰舒缓摇曳,如秾丽的海藻融入装潢的有机线条,温暖洁净的香气悠然擦拭过大理石楼梯上铺就的手工毯。

周窈安因做错事的内疚硬生生截断了视线。目光在发丝落下的阴影里半遮半掩,没有勇气与尹致洲对视,只敢盯着他手背皮肤下敛着力度的青筋。

闭上眼睛,周窈安弱气地抱着尹致洲伸过来的手臂,将小小糯糯的脸埋进他手心,感受到眷恋的体温,呼吸他淡净的气息。

尹致洲不在没人能管得了他,周窈安不仅不吃东西,还将酒柜里充当装饰的名酒藏品开瓶啜饮,自我麻痹,佣人看不过去,借此一股脑地将话倒干净,“agnes本就轻度贫血,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经过日复一日精心调养,他的血红蛋白浓度好不容易回归正常值。

佣人细数他不好好对待自己身体的多项罪状,向尹致洲变相地汇报完他这些天浑浑噩噩的情况,去端厨房再一次重新准备的解酒汤。

周窈安小孩子心性,很嫌啰嗦,下意识蹙眉表达不满。“不准理她,你只能听我一个人说话。”

尹致洲鲜少显露情绪,态度上不明可否,只淡声说:“baby太凶了。”

似是破天荒地不站在他这一边了。哥哥一如既往言简意赅,但从没对他说过这样严重的话,周窈安心中登时涨满了不知所措,一贯爱答不理的气焰全然被揿灭,声音转瞬弱了八度,磕绊中几乎显出一点语无伦次。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我以后会轻轻地说话,会对哥哥很温柔。我都会好好改正的……”

醉后视物朦胧,哥哥变成好几个,被哥哥和哥哥冷淡的重影一起讨厌了,这等打击太过沉重,无异于天塌地陷,周窈安近乎崩溃,微微发烫的呼吸里夹杂伤心哽咽,恨不能将自己挂到水晶吊灯上或是一头撞死在墙上。

“不需要改,我知道是酒精的原因。”尹致洲说得平静,连理由也为他准备充分,体贴他醉得头晕眼花,咬字很清楚,语速放得更低缓。

周窈安努力弄懂了他的意思,泪意呆呆地凝在纤长的眼睫上,反应过来之后死死地抓住将自己摘干净的借口,如获赦免,“对,对……酒精很不好的,会把人变成魔鬼……讨厌的东西,让哥哥差点错怪我……安安恨透洋酒了,再也不喝了。”

尹致洲分神听着他的保证书,手背静静试过他额头的温度,判断他的身体有无不适,净直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理了理他睡乱的乌发。

检查过后,周窈安已经浑然未觉地兀自反省到“戒酒很容易的,哥哥不要对我失望”这一段落,尹致洲打断小醉鬼慌张的小题大作,轻得仿佛错觉般的吻低下来落于他的发顶。“我相信你。”

周窈安顿住呼吸,哑了声音,如临大敌地抱住脑袋,地毯式搜寻那个吻的踪迹,又揉乱刚被alpha梳理过的发丝。尹致洲不喜欢酒,周窈安从未见他碰过,自己现在酒气未醒,突如其来的亲吻应该是幻觉。

周窈安不确定地微微张了张口,伸手尝试着去摸尹致洲棱角分明的脸,要将他拉得更近一点,手指穿过朦胧虚影,只触到了暖溶溶的空气。

判断失误,周窈安还待仔细分辨重影,小手已经被尹致洲拢入掌中。

alpha修长手指轻扣着他小小的下颏,将他刷白的小脸摆正,校准了他的视线。

周窈安刚刚因持续不断的安抚升起内心希望,下一秒想到挥之不去的阴影,眼帘又垂落下来,失落又笼罩眼底。开口带着深切的歉疚,仓促的换气声十分幼弱。“对不起,哥哥……误伤你的时候我没有喝酒,全都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很想取得你的原谅,但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直到现在仍惊魂未定,周窈安不敢接视讯,这一周一直用眼泪洗脸。面容苍白如纸,脸颊雪色衬托,眼珠愈发显得黑阗阗,摄取了精魂般漂亮得惊心。比尹致洲更像大病初愈,经历过一次生死。

周窈安没机会挽起袖口派上备用血库的用场,也不会煲富有营养的靓汤促进他身体恢复,在私家病房外守不到片刻即被保镖轮番上阵劝回去休息……翻遍脑海,想不到自己还能做点什么稍作弥补。

过溢的情绪似杯子闷声碰倒,打翻的苦液自胸口洇开。周窈安强忍着又一轮泪意,不过拳头一点大小的心脏在胸腔里疼得紧紧蜷缩起来,好像被无形的手攥成一颗满是酸涩的果子。

周窈安很生自己的闷气,用自责将自己捅得千疮百孔。又免不了迁怒别人,想着往后对待无关紧要的人,特别是那群讨厌的oga,他的态度惟有一条,周窈安从此以后管他们去死,他只要哥哥一个人就好。又怨天怨地,为什么不干脆好人做到底,让哥哥避开生生铣过肩膀的弹道,明明那个时候与虚惊一场只隔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但错误已经铸成,伤害已经产生,周窈安只能重复着说对不起,已经分不清唇畔的道歉是为他创造一个无菌环境?有那种必要吗?”

“有必要啊。”霍思叡似被说服,散漫地伸手截下飞落过来的绷带卷,衔着凉烟,垂眼松松地捣鼓了几下,埋头开始给手臂上乱爬的牛鬼蛇神做愚蠢的包扎。

只余下旁边人如遭重创,面面相觑皆是不可置信:“他是不是疯了啊……霍思叡被人下降头了?”

“天啊,ray要把自己绑成木乃伊了,折损我们男模队形象。就没人劝他也考虑下朋友的感受吗?”

左右的人得寸进尺,不自量力地要求与agnes同等待遇,“既然rayond今天这么好说话,顺便也为我们把烟掐了吧?抽的什么鬼片味道,熏得人满头凉飕飕的,能不能注意点素质?”

辛辛凉凉的薄荷味,在提神醒脑上效果强劲。霍思叡充耳不闻,依然透过清爽过肺的烟雾呼吸自如,随口应道:“我没有素质的。”

霍思叡亲手操刀,将自己包得像个事故幸存者。总之是不必再担心手臂纹身污染清白人家的眼眸。

崔巍也受到“死死闭紧嘴巴”的警告,“别以为牙没被敲下来你就幸免于难了,等会在agnes面前笑的时候敢呲出牙钻你小心霍斯朗拿你榨果汁给他端过去。”

安全隐患甚至排除到许铭曜身上,肆意在其头上动土:“前人都做到这份上了,许铭曜不把眉钉拧干净了再过来不合适吧?”

“他人呢,怎么还没到?没人通知?”

“不见人影才正常。白天黑夜国内国外,yaakov在哪不是泡吧玩模特?”

霍斯朗亲自催人一句话够许铭曜被人节哀顺变两趟,再者他也没那个耐心,一个潇洒的抛物线便将手机扔给了食物链底端的崔巍代劳:“让许铭曜死过来。真死了可以别来了。”

霍斯朗手机桌面极其清净整洁,应用程序寥寥无几。崔巍低头一看,被蓦然映入眼底的壁纸美得呼吸一窒,抢夺去全部注意,差点没为惊为天人的美貌背过气。

拍摄角度意外的十分纯情,几乎有一点匆促拘谨。照片里的人剪影在偌大恢弘的宅邸里显得格外单薄,娇小,仿佛被关在笼子里欣赏的美丽藏品,被财、权、名豢养得足不出户的玻璃美人。

纤腰薄背,颔线优美。乌软的长发倾泻瀑落,雪肤细致如瓷,黑与白的对比洁净得触目惊心。眼睫漂亮得仿佛工笔细画的手笔,倒影一片寂静阴翳,莫名低落着垂下去的弧度显出待解救的忧悒。

手心缠着层叠纱布,像是被锐器割伤,无声的脆弱将人紧紧攫住,让心脏都无缘无故跟着一沉,更无法移开探寻的目光。

仿佛真的可以感同身受,从旁望着他的人如何想用上全部的力气去保护他,恨不能连呼吸也为他分担。

崔巍怔怔地看着这样漂亮的人,下意识笨拙地舔了舔嘴唇,吹不出一贯轻浮的口哨。

无意窥见少男心事的冰山一角,崔巍半晌想起为自己刚才的失神找补,语带诚恳地找死了一句:“哇,siran,我可以轻轻地吻一下你的手机壁纸吗?”

“你可以试试,”霍斯朗冷笑了一下,瞥了神经病一眼,异常和气地平铺直叙:“也可以想想还有什么别的遗愿。”

崔巍挑眉耸了耸肩,终于舍得找回正题,给许铭曜发ssa:只差你了,过来踢球。

过了一会,许铭曜简略无情:不来。

想到许铭曜此刻肯定左拥右抱,脖颈全是新鲜唇印,崔巍开始没事挑事。

胆大包天地将霍斯朗拿来当壁纸的美人照片珍藏发了过去,替人慷慨附言:“别浪费生命了yaakov,假期是拿来为这样的美人竭诚服务的。

你当夜店之王有机会跪在他腿边吗?”

崔巍发送之后,甚至还没来得及眨眼。

来自许铭曜的电话已经猛地打进来。

崔巍为这一下如恐怖袭击般的速度愣了愣,心道这家伙脸变得未免也太吓人了?

刚按下接听,另一端便开门见山甩来枪子般的两个字,冷不丁地打得崔巍措手不及,舌头都有些打结:“地址?哦、地址,在埔头恭候。”

“……”

“什么叫玩完了?——怎么完了?”

“……”

“什么叫给他安排个包厢休息?——给谁?”

“……”

“什么叫碰周窈安一根头发我准备重新投胎了?——谁是周窈安?难道照片里是你熟人?我刚开玩笑的,冷静点哥们?”

“……”

崔巍架起来的耳朵被连珠炮轰,砸过来的字眼连成句,没有一句他能听懂。

许铭曜莫不是刚睡醒,火药味那么重,放话跟索命一样。言毕,被对面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之前,崔巍已经瞠目结舌:“什么叫我差点被一枪崩了?喂??”

两队已经开始热身。

对面球队日常便是接受专业训练,看起来并不是专程来让一群富家子享受游戏入门人机模式的善茬。看台上还有美职联球探的身影,广撒网多敛鱼,没放过前来评估掘金的机会。

而这一边,一群太子党甚至连人头都还未凑齐,一名主力队员缺席,仍旧不见踪影。

“许铭曜到底死哪去了,有什么事比到场报到都重要?”队友耐心售罄,忍无可忍。

有人随口猜测一句:“说不定举着‘欢迎回国’的标语大老远去接机了。”

话里接谁不言而喻。若尹致洲回港的新闻走漏风声,免不了又是一场媒体麇集。因而连他们也未得到与之相关的确切消息。

“玩我呀?孔茜社媒定位都还没变动呢,她不是最爱跟着caesar身后跑么。”

闻言,周围反应均十分不屑。“caesar几时需要同她报备行程了?一个心比天高的小明星……真把添油加醋的绯闻当真了,成日盯着caesar的脸发美梦。”

有关caesar的感情私事,彼此都心知肚明一个简单的道理,即媒体越大肆声张的往往越子虚乌有,假的才消遣得无所顾忌,若是不幸冒犯了那一位真正的心头肉,多提一个字都可谓是自寻末路。再者,caesar始终如一,一日不换掉那张与夭折初恋有关的车牌,旁人无疑一日得不到一丝机会上位。

过去尹致洲对昵称为aa的小女友情有独钟,只对那一个人表露罕有的温柔。那个人的名字到今日已经全然成为心照不宣的一道禁忌。尹致洲将他保护得太好,没有媒体敢拿他做文章,哪怕编排一个小小标点。

对方柔弱多病,可能误打误撞受到上天眷顾,与尹致洲同为稀有血型,从而拥有了难得一遇的契机进入尹家那些人上人的视野之中。尹馥滢不知将他当儿媳、又或是当舞蹈事业的接班人培养,抑或视他为caesar受伤时的一道会呼吸的血液库存保险。

caesar的确苦恋他。在他留在尹馥滢身边学习芭蕾的那段时间,尹致洲太过频繁地从国外返家,将休息时间尽耗在往来的飞机上,只为见他廖廖几眼。caesar每一次进医院都直接或间接地与他相关,对他的疼爱与呵护已经过了限度,超出了尹家能够接受的范畴。

尹馥滢出离惊怒,当得知在那个人被送到她身边习舞之前,她高高在上的独子已经不止一次为他输血,甘愿当备用血库,已经不在乎地位身份。尹致洲在他的档案里留下了私人联系方式,以备万一。于是再怎样不入流的犄角旮旯,在他因贫血被送往医院之后,一个电话竟也能叫得尹氏贵公子屈尊莅临。至此那个命途多舛的病美人在尹馥滢眼底已经沦为棋盘弃子。

caesar将他带去了美国读书。那一年尹致洲每日换不同的伞,挽住同一只纤细手腕。可惜天不遂人愿,越是想保护在怀中万无一失的人,越蒙受无常变故,那个人身心受创,精神不济,缠绵病榻,状态极为脆弱,仿佛一阵轻微的风都能将他带走。

太过绝望,他数次寻求解脱未果,给尹致洲带去极大痛苦。

最后一次获悉与他有关的消息,是尹致洲不计代价地用身体牢牢护住了那个人,力度仿佛要将他攥入骨髓。口型几度唤他baby,不断低吻他蜿蜒肩颈的长发,确定他的呼吸。

他让病号服不胜空荡的纤瘦身骨被尹致洲深深庇护在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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