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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oga太过纤小柔弱,是caesar从来不忍过重的视线不愿碰碎的人。他被caesar摆得越高,越用心对待,带给旁人的顾虑也越多,此时已经超出了许铭曜能够控制的范畴。
这个人的确关系到他们在caesar身旁说话的位置。说是太子爷在陪他读书也不为过分,caesar用最好的一切供着他。连从港岛家里带来的厨师也因他难以伺候的口味换了一圈。
在同他们动身玩空中滑板的途中,caesar在飞机万米高空上亦挂住所谓妹妹,打开笔电远程确定佣人有好好地在午休时间为他盖上薄毯。
透过极清晰的监控画面,周窈安窝在那处昂贵房产客厅的蓝调组合沙发里,睡梦里呼吸恬淡均匀,肤质清过雪,睡出来的一点红痕温着蔷薇馨香,长睫摹下的阴影纤细静美。
在数十英尺的天花板挑高之下,周窈安被拢在柔软格纹毯里实在更显小,像个无法标价的洋娃娃,因主人舍不得将其抱入行李箱里而安然留在他们的家。
全景防弹玻璃璀璨透明如钻,包揽每个角度,面向室外无垠景观。充沛的自然光有如瀑流,由巨大的三角天穹屋顶往中庭灌下,一路卸掉气势,最终明亮柔和地汩涌于地板。
空间奢阔,有佣工姐姐陪伴他还不足够,办理过饲养手续,经过州公园和野生动物部门许可的富人宠物外形如小型美洲狮、小型猎豹,无声无息贴近了周窈安,紧守着他午憩。
期间那对十足稀有凶猛的气质超模迈着长腿走秀般将大猫用的毛绒玩具一一叼来周窈安身边,以近乎要将人埋掉的方式直白又矜持地哄着他。
佐以频繁轻顶他额头、舔舐他脸蛋的举动,表达对小主人的爱意与亲近。
周窈安本就豌豆公主,被这样打搅好眠,有些孩子气地揉揉眼睛,绸缎般淌在胸前的发丝受到微微牵连,曳往一旁,梦呓自浓睡中带着吃痛:“哥哥管管他们。”泠泠干净的声线透出点未醒的懵懂哑意。
周窈安懒得区别他的薮猫狞猫,便一视同仁挑剔道:“好重的老虎。”似要一句话将三者都得罪。
他在梦里随意张冠李戴,许铭曜隔着同步的声画挑眉观察,隐约都担心站起来足有人高的,矫健优雅的猫科动物一怒之下以他为食也不够填腹。
若是周窈安在场的那些时候,似乎更叫人头痛不省心。
“烟花呢。”周窈安披着caesar宽大的外套,注视着海天一线,忽然无意中一问。语气自然得仿佛随口关心一个因故未到场的熟人。
周窈安开尊口,天王老子也挡不住要抖三抖。听到他懒懒发号施令,许铭曜等人收敛笑意面面相觑。上一次烟花怦然铺满夜幕,他还说已经看得腻味,不知这次又是心血来潮,还是单纯要折腾人为他手忙脚乱。
一干alpha皆是心高气傲,死要面子,即使是救急也不能失掉排场,现买的烟花寒碜拿不出手,临时叫人着手准备又已经太晚,等到焰火表演隆重地姗姗来迟,周窈安新的要求又不知要排满几轮,目光早已移至别处。让周窈安失望无疑是他们失职,许铭曜不免感觉头疼难办。
caesar对于他超乎寻常的纵容,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归结为宠爱也太过笼统,更似一种比之更深沉复杂的不忍与疼惜。烟花来不及,那个人给了周窈安另外的替代。
几台anry改装过的超跑,价值轻轻松松逾八位数,在剧烈燃烧中充作了装饰私人海滩的篝火与烟花。
火光耀眼盛大,的确像是烟花如一头头猛兽一般扑了下来,如巨人在滚烫的烟雾里舒展身体,映亮望不见尽头的静谧海岸线,又钻进瞳孔深处笼成跃动的一小簇。
即使外人无从得知,也不会置信,连这样离经叛道的行径也出奇地得到caesar应允顺利进行。简直要颠覆贵公子矜冷周正的形象,跌落长辈器重的眼珠。
狂欢如末日般高涨。许铭曜从沸反盈天的人声,烧灼声中,抽空睇周窈安那张兴致依然显出寡淡的小脸,只能替人唉声玩笑道衰咗,想要换他笑笑真是好难。
“我好困。”周窈安非但不领情,还慢吞吞打哈欠,小考拉抱树般搂着高出他一大截的男生劲瘦的腰身。
害怕接天的火光带来电影里会有的爆炸画面,周窈安抱着caesar的腰,借口要回去睡觉,实则要赶在“大难临头”之前带着唯一的贵重物品转移到安全阵地,至于许铭曜他们这些身外之物,周窈安就不管不顾了,大有任他们自生自灭的意思。
如此看在眼里的种种多得数不清楚。caesar态度极少明朗,心思晦涩难猜。周窈安对于那个人来说非同寻常的意义,似乎是为数不多可以确定的事情。
他关联着caesar血液里所有不稳定的因子,是不可碰的,也被保护得太好。
许铭曜空有能力无处施展,想不到如何以不磕碰他弄痛他的方式制住他。何况他手里拿着一把性能优异,精准度高,且弹匣供弹充足的真枪,稍有不慎就可能误伤他自己。
许铭曜顺着周窈安足底深深浅浅画在雪面上的脚印,跟过去,抬头撞入眼前的却是全然未能预料的一幕,比坏到极点的情况还要糟糕透顶。许铭曜面孔已随之褪尽温度,怛然失色。
那道身量极高的身影进入了有效射程,正被周窈安不太认真地尝试瞄准。
利落的猎装夹克,冷冰冰的锐利气质有如刀锋出鞘,周身浸在优渥有度的松弛里,分明是caesar无疑。
那个人面容异常平静。眉弓渗下的阴翳慑人地静止着,深刻立体。
眼底黑沉无澜,沉默中盯住猎物般,比起所面对的枪口还要黑魆魆。
只是顷刻间,许铭曜血液都近乎凝固完全。在突如其来的震悚中,神情几乎显出一丝狰狞。
“尹致洲!”
声音如平地惊雷。
欲提醒对方危险,许铭曜情急之下喊出其全名。
焦灼目光却错过深究那个人比当时情景更危险莫测的,太过沉静的双眼,视线垂于对一切后果浑然未觉的周窈安身上,一瞬未错。
这一次一如既往,周窈安被保护完好的天真任性依然得到允许,除了一条由负罪感缠成的锁链,不附带任何条件。
枪管通畅,瞄准清晰。
陡然受惊之下,板机误动,枪口一瞬间走火。
威力似要将一树厚雪皆惊落成飞鸟,幻听里振开的扑楞声如同放大到极致的心音,令周窈安感到彻骨的恐惧。
尹致洲。
猝然入耳的那一声恍若解咒。石破天惊。
不能再真实的黄铜子弹猛烈地擦过那个人的左肩。
画面随之天崩地裂,晃荡不稳。整座梦境都似在塌陷,眼前模糊至于失真。
周窈安未经过枪支相关的安全培训,只是偶然的一两次在家庭射击场由那个人握着他的手,浅尝辄止地教他瞄准电子靶位,眼下已经因预料之外的后坐力没能稳住身形,往后趔趄跌入雪里。
冷汗往下涔。瞬间的沉寂将一切感官都封死进去,要生生掐断喉咙般的窒哑感顷刻锈住了周窈安的呼吸。
足以洞穿虚实的痛楚近乎捣碎四肢百骸。梦滚滚而来,有如一趟虚无的列车自他身上沉沉倾轧过去。
周窈安脸庞煞白如脆弱纸偶,怔忪间,心中一道声音不可置信地质问自己: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但记忆开闸泄洪,反复冲刷着一种笃定,这一生无数瞬间,那个人仿佛都会原谅自己对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选择中牺牲,记忆中抹除。不止一次从身上,从心上,几近将他杀死。
一瞬间,所有未竟的话语都戛然而止。
许铭曜僵立一旁,似咬痛舌头,在遽然爬过满脸的震惊中无法回神,吓凉了浑身血液。
深知平日再怎么疯玩也无关紧要,哪怕是那一次连车也烧作烟花秀,唯独只有绝不能让caesar受伤流血这一条铁律,受到家中长辈不止一次严词厉色的强调警告。
沉沉的压抑骇然笼下来,将每个人罩入极端负面的预感。
caesar遭遇枪击的骇闻往外辐射,一片哗然,触目惊心。伴随着旁人近乎惶恐的哭声尖叫,人高马大的保镖乌云般涌上来封锁了骚动混乱的区域,直升机旋翼洗流的轰响极尽撕扯着紧绷欲裂的神经。
跟随尹致洲打猎的狗则精准地锁定了目标,穿过医疗队,飘逸毛发腾跃过雪毯,反应极快地追猎罪魁祸首,直直奔向周窈安的方向。
尹致洲声音低冷地呵止,阻止猎犬向他扑去报复。
那只狗异常听话,只咬住周窈安沾着雪沫的裤腿,替主人守着猎物,防止他畏罪逃跑。
“chasel,放了他。”尹致洲语气仍然平缓,周身浸着淡漠的雍容,仿佛并没有血滴从肩膀落下。
周窈安似搁浅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任人处置,体温如水流失。
chasel,那只阿富汗猎犬的名字,不是kyi,不是rajput。即便尹致洲从未同媒体认真介绍,他也应当知道,不应该遗忘殆尽。梦中周窈安如此肯定,是从什么时候起,哥哥从未对他有过保留。
尹致洲为他擦过眼泪的手修长劲峭,因压迫伤口止血,已经被浸染成刺目的红色。
鲜血似漫透视网膜,周窈安感到呼吸吃力,伴随胸腔搏动的惊痛一次次真实到要让他从梦中坠醒。画面极其安静,濒临分崩离析。只有他和那个人同在寂静里,深入骨髓的连系盘枝虬结。
在尹致洲态度明确之前,没人敢代为处理,对周窈安轻举妄动,见他显然毫无追究的意思,许铭曜才解冻一般,上前将人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
许铭曜无法想通,周窈安握枪的手这样纤小柔软,手腕细瘦得仿佛稍加用力就能折断,在caesar面前从来乖怯纯稚,他怎么会存有开枪的胆量。
乌缎似的长发因冷意黯淡,周窈安无暇拂去身上碎雪,远远对上尹致洲黑沉的眼睛,心脏在那一刻近乎停跳。
如遭一记重创。声色停止,周窈安面颊失尽血色,只剩心悸剧烈得可怕,昭示他仍是个活物。
“没事。不用哭,回家里等我。”那个人声音淡淡地传来,裹挟着令人信服的温度。
周窈安惊吓过度,手指随着话音僵硬地摸索,触到一片凉津津的水液,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满脸是泪。
尹致洲太过冷静,情绪稳定,从来高高在上,不动声色的体面深刻在骨子里,连带着周围人也渐渐有条理起来,按他的意思极度理性地安排一切。
所幸尹致洲偏离的幅度将枪伤控制在了浅表,避开了致命区域,加上常年运动身体素质过硬,算是万幸平安渡过了惊险。
在现场的人皆守口如瓶,顶着压力没供出姓名,没有让周窈安受到任何苛责。不谙世事,没心没肺的纯真受到尹致洲授意的包庇,依然完好无损。
躺在私家病房静养的是尹馥滢唯一的儿子,尹希声的独孙。带来的震动可想而知,一时失控难以平息。
高级轿车泊满了私立医院那幢古典建筑的停车位。期间从中下来的身影也俱是平日难得一见的人物,权力财势的象征,接连让人喘不过气。
尹馥滢情绪一片乱麻,心焦如焚,连西装革履出面的罗昱斐也无心多看。难能与他同一时间出现,无奈却在这样的场合,一句招呼也吝啬。
颇具威望的世家大族一一派代表关心探望,阵仗非同一般,更遑论还惊动尹致洲那位手眼通天的外公。高压重重施下,各人如履薄冰,前所未有的危机却并未殃及周窈安分毫。
尹致洲轻描淡写只是一个意外,称不上暗杀这样的无稽之谈,不必为此威胁到世交关系,闹得人人自危。
caesar从来自有主见,自己做一切抉择,别人无法插手管他的事情。最终尹家竟真的依他的话息事宁人。只是太子爷的一众玩伴终是洗不清误伤他的嫌疑,在未来再不能得到尹希声半点青眼。
周窈安从来有恃无恐,天不怕地不怕,这一次却罕见地敢做不敢当,匮乏承认错误的勇气,难以负担背后代价。即便是从哥哥的世界里消失这样已经算是网开一面的惩罚,只是想象就已经令周窈安退缩,感到无所适从,像是被剥夺了呼吸的方式。
尹致洲血型稀有是从未公开的秘密,遇到紧急情况比一般人面临的危险要高出太多,周窈安也到此时才有机会发现,哥哥同他血型竟然一致,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但周窈安这个备用血库被放置不用,尹致洲只要他好好待在家里,其他什么都不必多想。
周窈安在后怕里食不下咽,躲在衣橱里抽噎淌泪,怔怔望着别墅玻璃门后空旷的室外停机坪,陷在煎熬的等待里,徘徊在安保密集的特需病房之外,被增设的保镖稍显笨拙地悄声安抚,接受过连番的心理疏导,总算能正常跟那个人进行对话。
气氛沉闷得能拧出阴雨,家里喂养的那一对薮狞,wessie和essie,大名regalprowess&ajesticeber,仿佛过家家游戏里小公主威风凛凛的护卫队。这段时间见周窈安不再陪它们玩与露台直通的滑道,抑或是不计成本加热整个冬季的无边泳池,也不再有心情和它们戴重工choker扮作亲子,不在天然草坪追逐扑闹,总算嗅到偌大豪宅里空出来的冷落意味,彼此秘密签署了暂时性的停战协议,强健野性的体形各自潜伏于一方角落,不再气势凶猛地厮打成一团。
周窈安披头散发,眼睫恹恹垂着,将自己弄得像是个魂不守舍的小女鬼。
过长的发尾没入被底,不知淌到哪里,似雪白床品上延伸的吹墨画。
脆弱的瓷娃娃哭得天昏地暗,佣人唯恐他哭伤眼睛,空气里终日熏着安神精油,温和地缓解他的情绪。周窈安昏沉沉地蜷缩在绒被里,躲避温吞的光线。软乎乎的安抚玩偶被一个个叼到床上练兵,那两只已被驯化的稀有猫科动物,面对陌生社会唯一亲近的小小人类,不厌其烦地用锋利的牙齿将玩具搬运到他身边,将他圈圈围绕,仿佛照看婴儿,让他被毛绒堆簇拥。
周窈安掀起薄薄的上睑睨去一眼,错觉自己是形式上比之更为高级的宠物,等待主人回来,被项圈缚紧,却不再愿意挣脱。
一时没由来的生气。“都滚出去,毛绒玩具也滚出去。”周窈安倦怠的气音毫无威慑力。
入耳的动静令他误以为是佣人安排用餐,周窈安闷闷地赶人,“我没胃口。不要再进来我房间,让我一个人待着。”酒气丝丝浮浮,熏哑了有气无力的嗓音。
“多少吃一点。”太有辨识度的声音高高落下来,淬冷而清晰。
周窈安呼吸猝然一窒,神情空白,耳畔接而捕捉到佣人久违的对尹致洲的问候声。意识到那个人提前出院回来。
年轻的alpha宽肩窄腰,腿极修长,比杂志封面还要耐看,英俊得像是吸血鬼。换上了家居服,令人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归属,富于压迫感的身高将再简约不过的样式也撑得气质优越。
下颌线条流泻清晰,瘦削了些,俊逸轮廓更显出迫人的凌厉感。
仿佛至此家里的一切才因他重新建立秩序,井然运转。室里暖气充盈。雾化壁炉线型的仿真火焰舒缓摇曳,如秾丽的海藻融入装潢的有机线条,温暖洁净的香气悠然擦拭过大理石楼梯上铺就的手工毯。
周窈安因做错事的内疚硬生生截断了视线。目光在发丝落下的阴影里半遮半掩,没有勇气与尹致洲对视,只敢盯着他手背皮肤下敛着力度的青筋。
闭上眼睛,周窈安弱气地抱着尹致洲伸过来的手臂,将小小糯糯的脸埋进他手心,感受到眷恋的体温,呼吸他淡净的气息。
尹致洲不在没人能管得了他,周窈安不仅不吃东西,还将酒柜里充当装饰的名酒藏品开瓶啜饮,自我麻痹,佣人看不过去,借此一股脑地将话倒干净,“agnes本就轻度贫血,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经过日复一日精心调养,他的血红蛋白浓度好不容易回归正常值。
佣人细数他不好好对待自己身体的多项罪状,向尹致洲变相地汇报完他这些天浑浑噩噩的情况,去端厨房再一次重新准备的解酒汤。
周窈安小孩子心性,很嫌啰嗦,下意识蹙眉表达不满。“不准理她,你只能听我一个人说话。”
尹致洲鲜少显露情绪,态度上不明可否,只淡声说:“baby太凶了。”
似是破天荒地不站在他这一边了。哥哥一如既往言简意赅,但从没对他说过这样严重的话,周窈安心中登时涨满了不知所措,一贯爱答不理的气焰全然被揿灭,声音转瞬弱了八度,磕绊中几乎显出一点语无伦次。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我以后会轻轻地说话,会对哥哥很温柔。我都会好好改正的……”
醉后视物朦胧,哥哥变成好几个,被哥哥和哥哥冷淡的重影一起讨厌了,这等打击太过沉重,无异于天塌地陷,周窈安近乎崩溃,微微发烫的呼吸里夹杂伤心哽咽,恨不能将自己挂到水晶吊灯上或是一头撞死在墙上。
“不需要改,我知道是酒精的原因。”尹致洲说得平静,连理由也为他准备充分,体贴他醉得头晕眼花,咬字很清楚,语速放得更低缓。
周窈安努力弄懂了他的意思,泪意呆呆地凝在纤长的眼睫上,反应过来之后死死地抓住将自己摘干净的借口,如获赦免,“对,对……酒精很不好的,会把人变成魔鬼……讨厌的东西,让哥哥差点错怪我……安安恨透洋酒了,再也不喝了。”
尹致洲分神听着他的保证书,手背静静试过他额头的温度,判断他的身体有无不适,净直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理了理他睡乱的乌发。
检查过后,周窈安已经浑然未觉地兀自反省到“戒酒很容易的,哥哥不要对我失望”这一段落,尹致洲打断小醉鬼慌张的小题大作,轻得仿佛错觉般的吻低下来落于他的发顶。“我相信你。”
周窈安顿住呼吸,哑了声音,如临大敌地抱住脑袋,地毯式搜寻那个吻的踪迹,又揉乱刚被alpha梳理过的发丝。尹致洲不喜欢酒,周窈安从未见他碰过,自己现在酒气未醒,突如其来的亲吻应该是幻觉。
周窈安不确定地微微张了张口,伸手尝试着去摸尹致洲棱角分明的脸,要将他拉得更近一点,手指穿过朦胧虚影,只触到了暖溶溶的空气。
判断失误,周窈安还待仔细分辨重影,小手已经被尹致洲拢入掌中。
alpha修长手指轻扣着他小小的下颏,将他刷白的小脸摆正,校准了他的视线。
周窈安刚刚因持续不断的安抚升起内心希望,下一秒想到挥之不去的阴影,眼帘又垂落下来,失落又笼罩眼底。开口带着深切的歉疚,仓促的换气声十分幼弱。“对不起,哥哥……误伤你的时候我没有喝酒,全都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很想取得你的原谅,但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直到现在仍惊魂未定,周窈安不敢接视讯,这一周一直用眼泪洗脸。面容苍白如纸,脸颊雪色衬托,眼珠愈发显得黑阗阗,摄取了精魂般漂亮得惊心。比尹致洲更像大病初愈,经历过一次生死。
周窈安没机会挽起袖口派上备用血库的用场,也不会煲富有营养的靓汤促进他身体恢复,在私家病房外守不到片刻即被保镖轮番上阵劝回去休息……翻遍脑海,想不到自己还能做点什么稍作弥补。
过溢的情绪似杯子闷声碰倒,打翻的苦液自胸口洇开。周窈安强忍着又一轮泪意,不过拳头一点大小的心脏在胸腔里疼得紧紧蜷缩起来,好像被无形的手攥成一颗满是酸涩的果子。
周窈安很生自己的闷气,用自责将自己捅得千疮百孔。又免不了迁怒别人,想着往后对待无关紧要的人,特别是那群讨厌的oga,他的态度惟有一条,周窈安从此以后管他们去死,他只要哥哥一个人就好。又怨天怨地,为什么不干脆好人做到底,让哥哥避开生生铣过肩膀的弹道,明明那个时候与虚惊一场只隔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但错误已经铸成,伤害已经产生,周窈安只能重复着说对不起,已经分不清唇畔的道歉是为他创造一个无菌环境?有那种必要吗?”
“有必要啊。”霍思叡似被说服,散漫地伸手截下飞落过来的绷带卷,衔着凉烟,垂眼松松地捣鼓了几下,埋头开始给手臂上乱爬的牛鬼蛇神做愚蠢的包扎。
只余下旁边人如遭重创,面面相觑皆是不可置信:“他是不是疯了啊……霍思叡被人下降头了?”
“天啊,ray要把自己绑成木乃伊了,折损我们男模队形象。就没人劝他也考虑下朋友的感受吗?”
左右的人得寸进尺,不自量力地要求与agnes同等待遇,“既然rayond今天这么好说话,顺便也为我们把烟掐了吧?抽的什么鬼片味道,熏得人满头凉飕飕的,能不能注意点素质?”
辛辛凉凉的薄荷味,在提神醒脑上效果强劲。霍思叡充耳不闻,依然透过清爽过肺的烟雾呼吸自如,随口应道:“我没有素质的。”
霍思叡亲手操刀,将自己包得像个事故幸存者。总之是不必再担心手臂纹身污染清白人家的眼眸。
崔巍也受到“死死闭紧嘴巴”的警告,“别以为牙没被敲下来你就幸免于难了,等会在agnes面前笑的时候敢呲出牙钻你小心霍斯朗拿你榨果汁给他端过去。”
安全隐患甚至排除到许铭曜身上,肆意在其头上动土:“前人都做到这份上了,许铭曜不把眉钉拧干净了再过来不合适吧?”
“他人呢,怎么还没到?没人通知?”
“不见人影才正常。白天黑夜国内国外,yaakov在哪不是泡吧玩模特?”
霍斯朗亲自催人一句话够许铭曜被人节哀顺变两趟,再者他也没那个耐心,一个潇洒的抛物线便将手机扔给了食物链底端的崔巍代劳:“让许铭曜死过来。真死了可以别来了。”
霍斯朗手机桌面极其清净整洁,应用程序寥寥无几。崔巍低头一看,被蓦然映入眼底的壁纸美得呼吸一窒,抢夺去全部注意,差点没为惊为天人的美貌背过气。
拍摄角度意外的十分纯情,几乎有一点匆促拘谨。照片里的人剪影在偌大恢弘的宅邸里显得格外单薄,娇小,仿佛被关在笼子里欣赏的美丽藏品,被财、权、名豢养得足不出户的玻璃美人。
纤腰薄背,颔线优美。乌软的长发倾泻瀑落,雪肤细致如瓷,黑与白的对比洁净得触目惊心。眼睫漂亮得仿佛工笔细画的手笔,倒影一片寂静阴翳,莫名低落着垂下去的弧度显出待解救的忧悒。
手心缠着层叠纱布,像是被锐器割伤,无声的脆弱将人紧紧攫住,让心脏都无缘无故跟着一沉,更无法移开探寻的目光。
仿佛真的可以感同身受,从旁望着他的人如何想用上全部的力气去保护他,恨不能连呼吸也为他分担。
崔巍怔怔地看着这样漂亮的人,下意识笨拙地舔了舔嘴唇,吹不出一贯轻浮的口哨。
无意窥见少男心事的冰山一角,崔巍半晌想起为自己刚才的失神找补,语带诚恳地找死了一句:“哇,siran,我可以轻轻地吻一下你的手机壁纸吗?”
“你可以试试,”霍斯朗冷笑了一下,瞥了神经病一眼,异常和气地平铺直叙:“也可以想想还有什么别的遗愿。”
崔巍挑眉耸了耸肩,终于舍得找回正题,给许铭曜发ssa:只差你了,过来踢球。
过了一会,许铭曜简略无情:不来。
想到许铭曜此刻肯定左拥右抱,脖颈全是新鲜唇印,崔巍开始没事挑事。
胆大包天地将霍斯朗拿来当壁纸的美人照片珍藏发了过去,替人慷慨附言:“别浪费生命了yaakov,假期是拿来为这样的美人竭诚服务的。
你当夜店之王有机会跪在他腿边吗?”
崔巍发送之后,甚至还没来得及眨眼。
来自许铭曜的电话已经猛地打进来。
崔巍为这一下如恐怖袭击般的速度愣了愣,心道这家伙脸变得未免也太吓人了?
刚按下接听,另一端便开门见山甩来枪子般的两个字,冷不丁地打得崔巍措手不及,舌头都有些打结:“地址?哦、地址,在埔头恭候。”
“……”
“什么叫玩完了?——怎么完了?”
“……”
“什么叫给他安排个包厢休息?——给谁?”
“……”
“什么叫碰周窈安一根头发我准备重新投胎了?——谁是周窈安?难道照片里是你熟人?我刚开玩笑的,冷静点哥们?”
“……”
崔巍架起来的耳朵被连珠炮轰,砸过来的字眼连成句,没有一句他能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