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N
快被气死的俾斯曼先生冷声道,“可以,不上学的话,周六去骑马的计划取消,自己选。”
“去洗脸,然后下楼。”
他说完便走,留着身后的人气的跳脚。
“你说话不算话!”
“我不选!”
“烦死了!”
只有空气回应她。
骑马嘛,当然要骑!流血流干了也要骑!但上学也是不可能的。
戈蒂胃寒体虚,从小落下的毛病。
如果那年她没有被捡回家,估计要冻死在那场雨雪里。
柏林的冬冻的像块冰。美好的清晨,从卷在被窝里的哭声开始。
“肚子疼……肚子疼……”
“昨晚上一晚上没睡好……”
“我好难受……”
干脆拒绝交流,脑袋滑到被窝里去,还不答应?再打个滚!
“……”
海因里希到底没把她揪起来。他明白,她在这儿的校园生活一直不太顺利,这份不舒服三分真七分假,算了,由她去。
“好吧,最后一天。”他隔着被子拍拍她的脑袋,转身去上班。
被角窜出一只手,扯住他,“那周六还去骑马吗……?”
呵,死小鬼。
“不舒服还骑什么马?”
“到周末它早没了!”她蹦起来!
海因里希哟了声。
她弓着腰,
“刚才这一起来……更疼了……”
“少装模作样。”
戈蒂跪坐床上,扯住他,望着他!眼睛湿漉漉的,这会不像小猫了,像只小狗。
海因里希赶时间。
“行了,不上学也得在家学习,回来告诉我今天你都做了什么。我警告你罗西西,荒废时间是要付出代价的。”
才转身,又被抓住!
“……”
“骑马!!”
“行、骑、行了吗?”
俾斯曼先生稳定住情绪,这才得以离开。
艾希礼的热茶喝到一半,见长官下楼,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
“出发吧。”
“是!”
等坐上车,他又问,
“学校没发生什么事,是吗。”
“是啊长官……最近她们班上也就两件比较特别的事,就是我上次给您汇报的,一是要来转校生,二就是挑选庆典上献花的代表……”
“啊……难道戈蒂小姐是因为无法参加竞选所以……”
“不会。说说那群新兵的训练情况。”
……
本周又过半,再有两天,又是值得期待的周末,戈蒂快乐的起身。
下了几天雪,今天总算出了太阳。但教室的走廊仍有水渍,她的小皮鞋不耐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还是被祸水光顾。
戈蒂甚至没反应过来,已经结结实实的被撞到地板上。
她闷哼一声,一股热流喷涌而出,让本就泥泞的月经带雪上加霜。
“……”
“啊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没事。”戈蒂冷冰冰的回道,抬起头时,对方愣了下。
“啊……”女孩先反应过来,由于自己伸出的手并没有被领情,因此神情有些无措。
戈蒂反应过来,不自在的牵上对方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地板太滑了,我光顾着找教导办,没注意……实在对不起……”
“没关系,”戈蒂指了指后边,“三楼,最里边那间。”
“啊……谢谢……”
然后沉默。
“呃……那我先去了?”
“嗯。”
对方跟她挥挥手,“拜拜?”
“拜拜……”
“那个……刚才真的不好意思……”女孩又说。
“……没关系。”
听她这样说,她的笑容才放心起来。
“……你是亚洲的留学生?呃我意思是,你看起来像东方人……”
戈蒂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讨论,嗯了声。
“我叫索菲亚,你叫什么?”
“戈蒂·米勒。”
“那我叫你戈蒂?啊,时间来不及了,我得先走,拜拜戈蒂~”
“……拜拜~”等她反应过来,蠢爪子已经在半空中握了两下,像只蠢笨的招财猫。
然后,她要干什么来着?
噢,换月经带。
往前走了几步,耳边炸起上课铃。戈蒂烦躁的转身。
文学课,苏珊娜声情并茂地朗诵着诗歌,声音甜美的像颗巧克力软糖。戈蒂不由得被吸引过去,却不是因为她,而是另一个女孩,她们有着相似的特征,纯金的没有杂色的头发,碧蓝的眼睛,漂亮的像教堂壁画上的小天使。
wow,的确,谁不喜欢这样的姑娘呢?
正走神,赫尔加女士的教鞭啪地打到她的桌角。
“……”
“本就天资不足的同学更应该后天努力,有些基因上的劣根性,是可以通过环境克服的。”她扶扶眼镜,没有指名道姓。其他人朝这看了一眼,也就一眼。
戈蒂左耳进右耳出,还是没出息的酸了酸鼻头。她也很懊恼,但这很难克制。
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她明明很聪明,她的民族更是不比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差劲!略略略!
……
我要表现的优秀,至少,不可以掉链子。当一个人来到一个完全陌生、且明显先进的国度时,通常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担心露怯,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都需要慎重思考,尽力去展示最好的一面。
但现实是残酷的,没有文明社会的入场卷,一切只是徒劳。
关于她,以及她这一类人的形象早已被书写好。
你要比过他们所有人,证明我们之间没什么不同?小傻瓜,你只是他们眼中耍马戏的一只小猴子。或许他们心中也是担忧的,但这谁知道呢?认知印象以外的一律是虚假的。何况书上早说了,他们阴险、狡诈!如果他们获得了成功,那一定是使用了巫术!
她身上的一半血来自于这个民族,她曾经对这片土地,也是那样期待过。
周六,马场。
又是一场讨价还价。
“哪有人骑马这样臃肿?像颗球!”
“防护背心快要撑爆了!”
海因里希正蹲着身为大小姐扣靴子。
“真的,我快呼吸不了!”
手套也戴好。
“喂……你有听我讲话吗?我要脱掉里面那件!”
最后是头盔。
她还在喋喋不休。
他反手给盔沿一下,
“要么乖乖穿衣服,要么回家。”
“很丑……!”
“不丑,病怏怏的样子更丑,”他拿上马鞭,带人走出休息室,“撅嘴?撅到天上也没用,上个月感冒刚好,小姐,我实在不想家庭医生天天光临。”
“也没要你伺候!”
“说的对,我不会伺候你,”伸手,一把扣紧她的领口,他微微一笑,“我会揍死你。”
有病!
戈蒂气哼哼地去牵自己的小马——凯蒂……
凯蒂今年四岁半,是头和她年纪相当的,浑身雪白的小马驹。比较特别的是,她的肚皮一侧有小片棕色毛发,这样的“胎记”通常被认为品相不好,可怜的凯蒂,她可因此受尽了委屈,连食物都不够别马的新鲜。
戈蒂喜欢凯蒂,也喜欢她的“胎记”。大多数马并不喜欢被触碰肚皮,但当戈蒂抚摸那儿时,凯蒂会很乖的任由她摸,戈蒂亲切的称呼那里为“凯蒂的世界地图”。
“好好驼着我知道吗?当初我可是放弃了一匹纯正的阿拉伯马!你知道它多贵吗,嗯?差点儿的海因里希那个家伙就要花光他的积蓄把它给定了!哈,开玩笑,他哪儿有那么多钱?跟他哥哥比他简直就是穷光蛋。慢点吃,没马跟你抢……”
凯蒂埋头苦吃,苹果在她嘴里一嚼,立刻崩出汁。为了口腹之欲,也不得不暂时忍受耳边的噪音。她想她的这位小主人为什么如此能说?就算它是匹小马驹,听不懂人话,也是倍感烦躁。
戈蒂又给了凯蒂一个苹果才把它牵出马棚。不远处,俾斯曼先生已经骑上他那头浑身金棕发亮的宝马在热身。
安格斯马高腿长,一等一的好品相,此刻正驼着他的主人慵懒的绕着马圈热身,举手投足尽显贵族风范。
“真做作!”戈蒂骂了句,“你说呢凯蒂?”
凯蒂兴奋地昂了下脑袋。
她上马赶上去,跟在安格斯的右后侧,人加马矮一大截,像只小跟屁虫。不对,是两只小跟屁虫。
戈蒂甩甩缰绳,“超过他们,冲!”
凯蒂的马蹄子哒哒哒奔起来,从外围越过前方的人马。
安格斯淡淡往旁边瞥了眼,与他主人的神情如出一辙。
“凯蒂,跑起来!”
凯蒂的马蹄子加速,哒哒哒哒——
海因里希忍不住提醒:“慢点!”
他的话淹没在尘土中,开玩笑,没有尘土,只有冻僵的光秃秃的泥草地,咻一声,凯蒂从侧后方经过,一声鞭打,马鞭准确落在安格斯的马臀上,他昂一声,良好的素养让它迅速稳住形象。
热身结束,她从马上下来,屁股结实的挨了一鞭。
“……”
作为柏林最昂贵的马术俱乐部,训练场所后设有巨大的私家森林。
秋季,这里会提供狩猎服务。当然,只是以前,元首可是坚定的的动物保护主义者,违反《帝国动物保护法》的下场可不是开玩笑的。
贵族们为此也曾有怨声,不过,他们总有怨声的,大大小小、方方面面,然而元首的政治大道能如此通顺,可少不了他们的伟大贡献。
虽然不允许狩猎,但仍然可以在雪中的森林里骑马观景。俾斯曼先生手里松松的绕着一节绳子,以杜绝身旁的小混蛋随时搞事的可能——比如突然加速差零点零零零零一公分被树枝截喉。
安格斯脚步很慢,优雅矜贵的姿态与他的主人如出一辙。
戈蒂埋到凯蒂耳边,“我说,你能长快些吗?我们这样像被溜小狗。”
凯蒂兴奋的晃了晃脑袋!
“……”
更多时候,她会趁他看过来时作势扬起缰绳,对着警告意味的眼神哼歌,“驾、驾、驾、驾~~~驾驾驾~”
“我唱的好听吗长官?”
哼,不理人?
无所谓,对戈蒂来说这种“调戏”本身就是一种快乐。
一路安静。
空气弥漫冰凉的清香味,马蹄子踩到枯枝,短而脆的响声。
戈蒂轻摆缰绳,让两匹马靠的更近些。
她享受这样并肩齐驱的时刻。如果她的小马能再高些,如果她能再大些,那就更好了。
穿过密林是一方开阔的地界,海因里希收起绳,让她她自由活动。
“慢些,注意控制缰绳,不准松开,按我说的把控节奏,不要夹紧马肚,尤其当觉得自己无法控制速度的时候。”他重复着每次都会说的话。
戈蒂:“你真的很啰嗦。”
他对此不置可否。
只有当她真的在马背上陷入麻烦时,她才会对自己的挑衅感到深深后悔,并抛弃尊严,大喊求救。
只换来对方的冷眼旁观。
除非她真的要被马甩飞,再不救她要被撞成植物人、残疾人、半死不活的人……又或者一脚被马踩成肉泥。
开玩笑,否则你以为她如何能短时间内掌握马术??
“海因里希!”
“俾斯曼叔叔!!”
“自己控制。”他冷静的给出了指示。
……
戈蒂手臂酸的僵直,她从马上跳下来,为自己与凯蒂的进一步契合感到无比快乐。
但表现的当然要很委屈,很生气!
“嘿?我刚才都快撞树上了?”
“控制的不错,下次握缰绳再松些,不要一紧张就前倾,这样会给它造成错误的信号。”
“我说、我刚才都快撞树上了!”
“你应该加强练习小圈乘和压浪快步的练习。”
“……可我都撞树上了!”
他总算给点回应,
“噢?撞哪儿了?”
“我的心,它真的好受伤……”
海因里希把她身上松了的装备绑绑紧,“去做一下障碍练习。”
喂!!!到底有没有听人家讲话!!
……
中午。
戈蒂消耗尽体力,心满意足的跟着俾斯曼先生到餐厅用餐。
她这时才感到饿的腿软,软泥似的靠在别人的身上。
海因里希扶稳她,“你、成何体统?”
戈蒂有气无力,
“中国话有进步……”
“……”
背后有人叫住了他们。
“海因里希?”
一抹抹香芋紫的身影款步姗姗地走到他们跟前时,鼻尖飘过一丝似有若无的香味,几乎让戈蒂在一秒钟内确定了什么。
海因里希:“西西,这是布莱娜小姐。”
布莱娜:“xgci?”
海因里希:“西西是她的中国名,向布莱娜小姐问好,西西。”
戈蒂:“你好,布莱娜小姐。”
布莱娜:“你好,xgci…”
戈蒂大方的笑着,“您可以叫我戈蒂。”
布莱娜夸她可爱,戈蒂当然也不甘示弱,
“比不上您美艳动人。”
果然令对方眉开眼笑。
不经意间,两双眼睛已将对方从头到脚扫射一遍。
比雷达还精。
布莱娜的心情的确微妙,她早知道这位混着东方血统女孩的存在,当然也知道大概是多大的孩子,在她曾参与为她挑选礼物的时候。
那时,15岁这个年纪的确要比她心目中想象的要大些。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孩子远比她想的要成熟。
然而再多看一眼,她分明个子小小,胸部扁平,纯粹的黄皮肤小丫头模样。
布莱娜笑道,
“上次那件大衣还喜欢吗?海因里希说你总想尝试一些更成熟的款式,我看他很烦恼,于是斗胆帮了个小忙,戈蒂不会介意吧?”
她说这话时,手上配合着一点点的小动作,完全对孩子说话的语气。
“当然不,您比俾斯曼先生的眼光好一百倍。”戈蒂笑的又乖又甜。
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秒钟,海因里希好像想清楚了什么。
女性这种生物,有时候比最先进的侦探机器还可怕。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她要介意这个。
布莱娜摆摆手,
“那就太好了!你这个年纪我也经历过,正是爱漂亮的时候。”
“就是有点可惜。”
“可惜?”
“我好像还没有匹配那件大衣的气质,或许过个十年再穿更合——”
“用过餐了吗?也许你愿意赏脸与我们一起?”海因里希一手摁上戈蒂的肩膀,微笑道。
趁着布莱娜上卫生间的空档,他对着身旁的人耳提面命。
“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凶的对待我。”
戈蒂表示委屈,
“今天本来说了是陪我的,转眼就邀请别的女人吃饭。”
“还敢对我那么凶!”
布莱娜朝那边过来了,海因里希拍拍她的头,
“坐好小鬼。”
她的张牙舞爪在布莱娜到来的前三秒戛然而止。
“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问俾斯曼叔叔,要到哪里才能认识这么美丽动人的小姐。”
她的话成功让对面的女士心花怒放,布莱娜觉得自己刚才有点想太多。
“我和他,我们小时候是同学……”
哦,老套剧情。
然而她却撕开了对方的话匣子。
戈蒂的瞳孔如两只掩盖在墨色下的侦查机器。她仍在观察,然后对比,这样的举动仿佛是本能,而对比的结果令人沮丧。
那些过往没有她,她一没见过穿着学生装的海因里希,二不知道他跟瑞恩叔叔的糗事,更没有见过他为了抓昆虫把自己弄的蓬头垢面的样子。
俾斯曼叔叔不是最爱干净吗?
戈蒂突然发觉不公平,他掌握着自己的一切,但她对他只有一知半解。
她望过去,布莱娜的声音像春日午后的一缕清风,举手投足间拂过淡淡的女士香水味。
真是一位迷人又高贵的日耳曼女性。
……
回程路上,车厢内情绪低迷。
海因里希先发起疑问。
戈蒂忍一会问,
“女友吗?”
“什么?”
“没什么,那位小姐好像很喜欢你。”
海因里希专注方向盘,车辆经过闹市,等一刻才回,
“谁?”
“布莱娜啊!”哼,装什么装?
他笑一笑,“为什么这么说?”
她锤皮垫子,“傻子都能看出来!”
俾斯曼先生对她激动的行为只表示道,“坐好。”
他此刻的专注力只给前方的道路。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说什么?”
“你要跟她交往?”
他是跟不上她的脑回路的,因此没作回应,直到车子在红灯前停下,才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第一、我没有要跟她交往,第二,就算我要跟她交往也不管你的事,八卦的小鬼。”
戈蒂对他的第二表示愤怒!
“当然关我事!你要是结婚了我还要在那留着当电灯泡拖油瓶吗?”
拖油瓶这个形容他很不喜欢。
“乱说什么呢?”刚才还是交往,现在直接变结婚。
戈蒂交叉这手,心情郁闷到底,过了路口,还是不放过这个话题,
“等着吧,等你结婚了,迟早把我忘到九霄云外。”
……
戈蒂认为,她需要一个大大的冰淇淋抚慰并不愉快的心情,要混合口味,高级奶油制作,进口水果堆满。
在没有再得到回应后,她当即下决定,“我不要回家吃晚餐!”
哄孩子真的很辛苦,海因里希轻微叹气,“您吩咐,亲爱的小姐。”
“你说了今天陪我,午饭却陪了别的女人,你得还回来。”
行,他在离家的五百米处利落掉头。
戈蒂挑了柏林市中心最贵之一的餐厅,她猜这顿饭要掏去俾斯曼先生大半个月的薪水。
趁着他去会偶遇的同僚的时间,她招来服务生,成功点上一个巨大的冰淇淋拼盘。
等人回来,拼盘已被消灭三分之一。
她最会就是先斩后奏。
戈蒂瞧他一眼,银制的勺子从草莓味和巧克力味上刮过,一个混色的冰淇淋球再次被送到嘴里。
海因里希拉开凳子坐下,切着牛排道,:“好吃吗?”
“好吃极了。”
“好吃多吃些,但我必须提醒你,你点的牛排,你得解决干净,”他把切好的肉放到她面前,“另外,如果你的身体因此出现问题,你需要承担后果。”
言下之意,如果她再闹肠胃,他会揍扁她。
戈蒂抿抿唇,看了他两秒,继续挖冰淇淋。
管他的。
晚餐进行到后半段,她的肚子涨的像个皮球,面前却还有整整三块肉。
她带着询问的意思望向对面并以失败告终后,叉子往肉上狠狠一戳!
好!还有两块!
俾斯曼先生在这时拿走了她的盘子。
“不吃了,嘴巴的也吐出来,我们回家。”
“怀胎十月”的戈蒂扶着桌子缓慢的站起来。
晚上,别墅多一只惴惴不安、上蹿下跳的小姑娘。安娜问她怎么了,她说吃太饱了消消食。
“可你已经上上下下来来回回了三四遍?我的小姐,你是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有些吃太饱了……”戈蒂忍住肚子闷闷的感觉说。
“我给你煮些消食汤?”
“不用管她。”客厅传来道声音。
“哼、关你什么事?”戈蒂生气的上楼,她洗了个澡,又看了会书,关了灯,却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爬起来,一口闷了床头柜凉透的茶水。尖锐感便是从这时候从腹部涌上来的,这股痛意四瞬间让她的四肢发麻。
戈蒂连滚带爬地朝卫生间去。
哗——哗——
深夜的别墅二楼不间断的传来冲水声,这架势,拉水闸一听就是被粗暴对待,被人卷在手中,扯到变形。
无暇顾及的裤子卡在脚踝,裸露的下体冰冰凉凉,又冷又麻。
戈蒂陷入绝望,她的屁股也许今晚离不开马桶了。
海因里希在房间处理公务。对于门外那股悉悉嗦唆的声音,全当听不见。
很快那只小老鼠滴滴滴地下了楼,再一会儿,砰砰砰地又上楼来。
然后隔壁隐隐约约地,嗯……又传来一股冲水声。
五分钟后,老鼠敲响了他的房门。
“海因里希……”叩叩叩,“海因里希……”
“我不舒服……”
海因里希合起钢笔,
“进来。”
墙壁后探出一颗委屈的脑袋。
“什么事?”
戈蒂嘴巴动了动,突然哽咽,
“我好难受俾斯曼叔叔……”
“哭什么?”
“过来。”
戈蒂脸色苍白,焉哒哒地晃了过去。
海因里希明知故问,“哪难受?”
“肚子……”
“噢,肚子为什么会难受。”
小老鼠沉默了。
半响,苦着脸:“肚子疼……我错了……不该吃冰淇淋的……”
海因里希冷哼。
顺手将医药箱和备好的温水拿过来,言简意赅,“吃药。”
戈蒂总算知道,为什么自己找遍整栋房子都没找到医药箱。
明明安娜为了以备她不时之需专门放在二楼走廊的壁柜里!
一秒钟,足够她脑补完对方整个晚上是如何看她笑话。
她感到委屈、愤怒且难看,一瞬间,脸上要下暴风雨。
“看什么?”
“……没什么……”
“还不吃?”
“哦。”
雷电闪了下,龟缩撤退……
还要小心讨好,实在离谱……
“海因里希……你没生气吧……”
“嗯?我为什么生气,你做错什么了吗?”
“……”
她吃了瘪,小心翼翼的缩到椅子上,一口一口抿热茶。
“现在呢。”
“好多了……”
她垂头丧气,亦能感受到他好整以暇的目光。
“……”
“……我困了。”
“晚安俾斯曼叔叔。”
趁老虎未发威,迅速跳下凳子,麻溜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海因里希将注意力放回公务,洗澡前去了趟隔壁。
她浑身被柔软的被褥包裹,露出一颗长着嘴的脑袋,粉嘟嘟,看起来好得很。
海因里希把保温杯和药放在她床头,又俯身把她多手放进被子里,离开前恨铁不成钢的捏了把那张肉乎乎的脸。
看见这混球就来气。
戈蒂当然不会傻到主动去提冰淇淋事件,所幸俾斯曼先生看起来很忙,压根没空找她的茬。
又是新一周,女孩们对转校生的好奇与期待从赫尔加女士领着人进入到看清脸只维持了不到十秒。
索菲亚拘谨地在台上坐着自我介绍,与她稍微显得不太自信的声音相比,她的身体高挑且结实,脸上有着常年晒太阳形成的斑纹。
女孩们对女孩还能讨论些什么呢?无非是——
“害……乡下姑娘……”
“你看见了吗?她头发下边全分叉了……”
“我觉得她挺漂亮……”
“坏在那满脸的黄雀斑……”
“她腿真长……”
“那又怎么样?”
“……”
细碎的交谈声在赫尔佳女士的教鞭下归于平静,她拍拍女孩的肩膀,
“到那边去坐,索菲亚,下次讲话大声些,别像乡下那些没有教养的姑娘似的畏畏缩缩。”
有人低头抿嘴笑。
索菲亚涨红脸,她迅速到座位上去,两根黄辫子啪地甩到了戈蒂的桌面上,一下把这条瞌睡虫惊醒!
课进行到一半,索菲亚才敢偷偷转身,并迅速的抬了抬手,
“嗨……”
戈蒂笑笑。
戈蒂是独行侠,她有自己的生存法则,不过分亲近,也不能太特立独行,对同学们要保持相亲友爱的态度,但也要有礼貌的距离。
这种法则能让她的校园生活总体顺利。
今天多个例外。
戈蒂也想不明白,这么多的选择,索菲亚为什么要选择自己共进午餐。她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亲近的对象。
“……你好?”
戈蒂点点头。
“哈,谢谢谢谢~”
“要来点火腿吗?”
戈蒂还没做出反应,火腿已经在盘子里。
“……”
嗯……出于礼貌,戈蒂勉强的尝了口她最讨厌的烟熏火腿。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抱歉,我又忘了……”
“戈蒂·米勒。”
“啊对对、我们真有缘分,你说是吗?”
“……是吧。”
“上次没问清楚,所以你真的是从亚洲来的留学生吗戈蒂?”
“……不是留学生。”
“喔……那就是移民……”索菲亚若有所思道,“那你原本的国家是哪里呀?日本?”
“中国,我是中国人。”
“噢……中国……”她显然对这个地方的认知不多,笑着继续说,“我还以为你是日本人呢,我见过日本人,你们都是这样瘦瘦小小的。”
戈蒂反驳,她说她和日本人没有半点一样的地方。
索菲亚意识到她不高兴,赶忙道歉。
戈蒂说没关系。不过,她算是头一次体会到俾斯曼先生吃饭时旁边有鸟唱歌的烦恼。
她为此感到愧疚。
“那,以后我们能一块嘛戈蒂?”
“……啊?”
“我能跟你做朋友嘛?”索菲亚开心道,“那我们以后可以天天一起吃午餐,对了,你家在哪儿?我们放学还能一起走!”
戈蒂沉默并犹豫道,“或许……你可以先找找其他人?”
索菲亚有些尴尬,
“是不是我话太多……?我刚从乡下过来……”
“好的,”戈蒂点点头,“我刚才胡说的。”
……
下午体能课,讨厌的教练又开始玩分组那一套,班上22位姑娘,正正好剩她一个,按国际惯例,戈蒂只需等待,听从教练安排,随便塞她进一组就好。
今天不一样,23位姑娘,剩了两个。
一个东方混血儿,一个乡下转校生,一个看对方,一个看地板,教练拍拍手,
“好啦!你们两个就一组吧!”
索菲亚飞快的取了球,又飞快的跑过来,
“来吧戈蒂,我们练习练习!”
“……”
今天是戈蒂正式认识索菲亚的第一天,但索菲亚好像已经认识了她至少八百年。她热情的令人恐惧,又是那样能说会道,戈蒂只好不停的是是是、对对对、好好好。
等到课后到更衣间换衣服,又可怜兮兮问她,是否有多余的毛巾可以借用……
戈蒂把备用的递给她。
“谢谢谢谢,你太好了戈蒂,那我们说好了放学一起回家噢!”
戈蒂点点头,点完才反应过来。
下课铃一打响,立即百米冲刺,嘱咐小巷里等待的司机先生自己先回家。
害怕被斥责的司机先生因此与她展开了一段小拉扯,回去时,戈蒂正看见索菲亚垂头丧气孤零零一个的准备离开教室。
“……嘿?”她招财猫似的招招手。
对方发现她,立即一阵风似的跑过来,
“上帝我以为你走了!”
“我刚才有点事,你看,我书包都没拿。”
“我就说嘛!不至于为了不跟我一起走连书包都不拿吧……”
“没有,”戈蒂快速收拾,“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出了校门,索菲亚才想起来,
“噢对了亲爱的,你还没回答我,你住哪儿?”
“贝利克街。”
索菲亚愣了愣。
“噢……那有点远呢……你要走回去吗?”
“我夏天骑自行车,冬天,额,搭电车就好。”
“喔喔……”索菲亚点点头,“我家也在那个方向,我们顺一段路,你要早回家吗?”
戈蒂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听索菲亚兴奋问她,
“要不要吃冰淇淋?你喜欢吃冰淇淋吗?我特别喜欢冬天吃冰淇淋,混着冷风别提多爽!”
戈蒂犹豫,仅仅是走个流程,她点点头,还要假装为难,“嗯,可以吃一点点……”
最近的小卖部就在街口。
索菲亚为庆祝在柏林的新学校结识新友,这顿冰淇淋由她请客。
戈蒂想起不久前拉到死去活来的夜晚。所以,她没有选择冰淇淋,而是挑了一根冰棍。
今天出了大太阳,但依旧寒冷。戈蒂裹紧大衣,嘴唇刚碰上,立刻被沾住,冻到掉牙。
索菲亚哆哆嗦嗦,不耽误吃的津津有味。
“你不知道、戈蒂、我之前一直在乡下,爸爸只带哥哥到柏林,他倒是给我请了家庭教师,可也就那样,最近他升职了,在柏林站稳了脚跟,才把我接过来,嘶,好冻!”
“我感觉班上其他人好像也不怎么喜欢我……”
“今天我去洗手间的时候,班上有几个女孩一直在背后议论我……感觉不像什么好话……”
这事戈蒂没有发言权。她舔着冰棍,抽空回复她,
“也许只是不熟悉……对你好奇……”
“才不是!你就不会像她们那样!”
戈蒂无言。
冬天的冰淇淋格外耐吃,她们并肩走了一段路,到分岔口,没讲够的索菲亚依依不舍同伙伴告别,
“那,明天见,戈蒂!”
戈蒂也挥挥手:“明天见~”
她换只手拎书包,继续往前走。
一阵风吹过,冻的吸鼻子。
一辆斯太尔悄悄跟进,在身旁停下。
车窗降下,俾斯曼先生的笑容和煦如春风。
“罗西西,在吃什么呢?”
……
车厢内外是两个温度,她的手还捏着冰淇淋,不能吃,也没法扔。看旁边,对方也看她,默默看融化的汁水滴滴答答的掉到她手上,一派慵懒。
她忍不住,叫声前面,艾希礼副官咳了声,赶忙递过来手帕,终于帮助她处理掉这根烫伤芋头。
俾斯曼先生抽出手帕,握住那双小手将它们擦干净。
戈蒂心惊胆跳,因为很快这双手会落在她别的地方上。
夜晚,安娜准时敲门,通知她前去报道。
伴随着街道宵禁的余声,别墅的二楼炸开响亮的哭泣声。
戈蒂跪椅子上,厚重的裤袜卡在臀腿,呢绒的格子裙也被翻折腰间,挤出中间两瓣肉,横七竖八挂满尺印。
红扑扑的像上了胭脂粉。
她埋首痛哭,眼泪打湿昂贵的天鹅绒椅背。
海因里希指着她的手,
“你试试看?”
随后又赏几下重击,只打右边,啪啪啪,肉蛋子歪向一边,肉眼可见鼓成半个红灯笼。
戈蒂低声哀嚎,身体本能快过脑,弓起身,怎能控制不去捂?
不听话?
没到一秒,手背被翻转,戒尺落在手心上,火辣的像放在铁板上炙烤,她大喊救命,
“……我错了!”
海因里希把她掰正,裤袜扯下,露出一截粉蒸糕似的大腿,几下又让那儿红透。
戈蒂膝盖在椅面跳脚,又一下,她跳下地,藏到椅子另一侧,混身倒刺!
俾斯曼先生手握戒尺,指一指人,他的冷笑仿佛在问她是不是找死。
戈蒂含着泪水,最终小心翼翼跪回去。一到位,手臂被人抓住,戒尺狠狠落在身后,噼里啪啦,仿佛在炸烟花。
“嗯!!”
于是她又跳下来,没来得及跑,弱鸡仔一样的身体被一只大手拽了过去,戒尺在身后追,她在前边逃,围着人转圈圈。
海因里希被气笑,他将戒尺放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去。戈蒂光着屁股在后面追。
“不要……不要……”
直到他抽出花瓶里的藤条,她又开始往回跑,躲到凳子后面去警惕地看着他。
这种气氛不允许他笑,他板起脸,
“过来!”
她摇摇头。
“我数三声,三——”
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音——
“别数呜呜……”她手臂擦一擦泪,像只受尽委屈的小猫咪,“我很抱歉……我会听话的……我保证……”
边说边磕绊,生怕藤条落到身上。
“我现在让你干什么?”
她只好哭着走过去。到跟前,反而没有着急教训她。他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问她冰淇淋是不是很好吃。
戈蒂哭的更大声了。
他作无奈状,“我也没办法。”将人拉近,揽住腰,“做人总要为错误埋单,小姑娘。”
藤条划破空中,还没碰到屁股,手下的腹部在疯狂打抖。
海因里希藏住笑意,一鞭藤条抽下去,她放声大哭。
然而未能触动一颗铁石心肠,他捞她回来,不过像在摁只小蚂蚁。
“我再也不吃冰淇淋……”她张着嘴,痛定思痛。
“那是以后的事,”藤条拍一拍,比痛快的一下更吓人,“你的态度决定你要挨几下。”
两分钟不到就搞定的事。十五下藤条,除了第一下,剩余也不过雷声大雨点小。
嗖嗖的声音刮过她耳边,她抱着他裤脚,好绝望,她想她一定已经疼的失去了感觉。
她无父无母,寄人篱下,还要挨打,世上怎么会有她这般可怜的女孩?
“行了,”海因里希把藤条丢下,再擦一擦她眼泪,打断她的苦情戏,“去站着,少给我摆出这幅模样。”
……
又是熟悉的角落。
戈蒂面墙而站,思绪却不得不被身后所牵引,像有上百只蚂蚁在上边爬,甚至让她有想要重新脱掉内裤的冲动。
她在脑中盘算明天体能课请假的借口。
十五分钟后,开始写检讨。
一会儿跪,一会儿站,一会儿吹吹手……
墙上的指针咔、咔地滑走时间。
海因里希看表,让她回房休息,检讨书第二日下班前交到他书桌上就行。
戈蒂趴了一晚,深夜她感到床边有影,霍地翻个面,生气的只给一个后脑勺。
第二日,等她下楼,俾斯曼先生已消失在柏林湿冷的晨雾中。
临走前,安娜把一个小礼包塞进她的书包里。
“这是什么?”
“小饼干、巧克力糖之类的。”
“我才不吃!免得被他找麻烦!”
“这是先生叫我准备的。他说昨天别人请你吃了冰淇淋,今天特意叫我准备些好吃的让你带回去跟朋友分享。”
“那只是我们班新来的转校生。”
“哈,转校生跟交朋友又没有冲突啰。”
她皱眉,“这个跟踪狂!”
“不过西西,你可真不能再随便吃生冷的食物了,女孩子最怕寒的,尤其你这样的身体,你还小不懂事,长大了可难——”
“哎呀哎呀我知道了!”她的起床气还攒着半斤,“那给我多装几颗巧克力糖吧。”
“那不行,先生说你牙齿不好,不能多吃那个。”
戈蒂再次暴躁,“拜托、我是十五岁,不是五岁!”
毫无意外,巧克力糖在路上被解决干净。
午餐时,索菲亚兴高采烈的拿出自己的零食与她分享。戈蒂定睛一看,跟自己刚要掏出来的一模一样。
“你快尝尝?这个可贵了!看见上边的英文吗?爸爸说这是美国货,要不是他的单位发了券,才不舍得给我买!好吃吗戈蒂?”
戈蒂咬一口,“好吃。”一个疯狂的甜食主义者。
“特别特别好吃对不对!要不要再来一个?唔……我们一人一半吧……?”
“没事儿,这很多,”她从口袋掏出一堆,递给她,“谢谢你昨天请我吃冰淇淋。”
虽然她的屁股真的好疼。
索菲亚瞪大眼,“啊……你怎么有这么多呀……”
“和你一样,用券,我叔叔工作的地方发的。”
“噢……”她这才敛下古怪的情绪。
今天戈蒂没再答应索菲亚放学一起回家,只是说,家里有只残暴的大老虎,她前段时间刚被抓住小辫子,如果再出问题,她会被老虎撕成两半丢进垃圾桶。
索菲亚表示理解,她说她的爸爸就是个古板脾气差的老头子,除了想要买什么,她绝不轻易与他说话。
可她新得好友,恨不得一有机会就黏在一起,“那周末可以见面吗?”
戈蒂欣然答应。
就这么过了两周。
今日索菲亚请假办证,对于本该习以为常的单人午餐,她竟然涌起一丝诡异的空虚。
啊啊啊啊真是疯了!
她剥了颗巧克力糖,用力的咬着。
本来有午餐后一同在操场走一走才午休的习惯,今日她直接绕进宿舍大楼,没人叽叽喳喳,竟然没睡好?
戈蒂在发呆和冥想中度过又一个校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