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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教育

 

“达托先生很关心您的身体。”

窄窄的小门开了一条缝,白花花的包子垒成小山,肉香随着热气扑腾而入,温柔的欲望抚平人的警惕性。

“黄牛”道了谢,接过盘子,囫囵吃了起来,神色如常。

那人鹰一般锐利的眼死死盯住他,脸上还挂着仿佛讨好的笑。

“黄牛”强忍下恶心,极快地吃了三个,。

“我知道了。”

少年镇定自若,局促不安在一瞬间消失,极快而平静地接受了,“但是我需要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可以的。”

律师收回文件,笑眯眯道,“陈叔叔陪你一起回去,我先给你办理转学。”

李横牛能够感受到两人若有若无的轻慢,但他并没有特别的感受。

平静的把人带到家,平静的进山去看老爷子。

挖了几株草给光秃秃的土堆添了几分生机,想了一会儿,又跪下实实在在磕三个头,认真道:

“公,我要走了,跟你栽几窝活麻,你不要养死了,等我回来就指着它认你。”

他转身下山,没有再回头。

“您确定没有遗落物品?”

陈叔叔没喝他倒的水,但是也足够耐心和尊重。

确认后主动接过了打着粗糙结的小蛇皮袋。

李横牛只抱着一个从老头竹筒枕头里掏出来的红铁盒,忽然明白,跨出这道门,他的人生将翻天覆地。

花了半天赶到城里。

稳稳当当坐在平稳的高铁上,他呆呆看着飞速后退的景物,较于刚刚察觉自己人生即将剧变心绪更加波澜迭起。

下高铁陈叔叔随手给他买了个当下流行的行李箱,将蛇皮袋囫囵塞进去。他怔怔摸了一下平滑的箱体,瞅瞅店员说能够充电的小口,沉默甚至忘了道谢。

虽然两人都询问他会不会奔波劳累,却并没有真正给他休息时间,连夜乘坐上到h城的飞机。

他瞪大了眼,在黑暗中辨别星光照耀的云层和隐约的曲线。

地球是圆的。

他想,那是地球的轮廓。

山里任何奇货珍材他都能说出个七七八八,但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不曾知晓的。

或许老师在课上提过,但终究不如亲眼见识来得新鲜和震撼。

飞机的座位不比汽车舒服多少,但俯瞰的景色是汽车上永远无法想象到的。

两个成年人都睡了。

他仍旧呆呆的,怀里的盒子抱得愈紧,忽然福至心灵——祖国已经和老头儿以前了解的大不一样了,要在这样一片强盛的土地上做到“报效”,这个山非出不可,这些东西非见识不可。

高楼大厦林立,各人行色匆匆,街道一尘不染。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陌生而井然有序。

在车上他远远就看到了大厦上巨大的“华瑞集团”四个字,陈叔叔领着迷迷糊糊的他,进了大楼,和来来往往停下打招呼的人频频点头,把他带上一边无人乘坐的电梯。

直到上了顶层,他还没有从恍惚中回神,甚至身上似乎还停滞着被那些人好奇而隐晦地打量的感觉。

直至在一扇门前停下,他脚下才有了实感。

“叩、叩、叩。”

他还没有见过陈叔叔这么恭敬的样子。

“进来。”

沉稳男声传出,陈叙打开门,作出请的动作。

他下意识走进,又迟疑地看了陈叔叔一眼,但陈叔叔只是温和地关上了门。

他这才略带忐忑地望向办公室内的男人。

那是一个俊美非凡的男人。

看着三十多岁的样子,周身散发的气质却压的李横牛定在原地。

男人望过来,锐利的眸子逼得他不敢直视。

“小李?”

男人语气疏离而温和,“过来。”

李横牛走近,和男人隔着张桌子,嘴唇动动有些窘迫:“陆叔叔好。”

陆野笑笑,面上封的冰霜却没有丝毫融化的意思:

“我和你父母亲是旧识,又得你祖父托付,h城教育资源并没有多优越,但总好过孤儿院,以后你就和瑾安一起学习,总要去大学看看。”

陆瑾安,陆家唯一的小少爷,这个陈叔叔在路上就提醒过他了。

“陆总宅心仁厚,到陆家不用拘着什么,有需求尽管告诉管家,只一点,绝对不要招惹到陆家的小少爷。”

从思绪回神,李横牛感激地点点头。

陆野很满意他的乖顺,随手翻开一个文件,上面赫然是李横牛的个人资料,从小学到高中,事无巨细。

他揉捏眉心,似乎颇为无奈:

“瑾安比你小些,孩子心性,日后有摩擦你多担待些。”

“这个肯定的。”

李横牛忙不迭点头应下,说到底他是个外人,对一个糖罐子里长大的小少爷来说,忽然要与人同挤一个屋檐,是有些委屈。

谁应让步,一目了然。

李横牛心安理得地享受小少爷的担忧和照顾,偏头瞅着他笑,像是安抚。

小少爷身上时不时就能挖出一点惊喜,像潘多拉魔盒一样吸引着他不断靠近,试图窥探。

同时他也感到疑惑,一个幼年丧母且明显家庭教育缺失的人,怎么会对女性抱有近乎纯粹的善意。

哪怕他语调再恶劣,动作再无情,神色再狠戾,只要对人性稍有感知,都能察觉到冷漠下掩藏的柔软。

这种惊喜就像赤脚踩上粗粝的沙,发现触感不对再向下深入挖掘,发现是大片大片洁白的雪。

想着想着,晕眩越来越重,他不由自主把头靠在陆瑾安肩上,忍着要呕吐的欲望。

血渍蹭到了脖颈上。

陆瑾安垂目看他发白的脸色,少年孤零零抱着盒子发呆的景象一闪而过,下意识抵抗的手稳稳落在他肩上。

李横牛竭力保持着呼吸,晕眩昏厥加上呕吐的预感让他产生随时会窒息的错觉,潜意识里,沉下思维、保持理智,绷紧弦忍忍就好了。

然而一只手轻轻搭在了肩上,略微借力撑着他,少年人别扭又止不住放软的嗓音在混沌中强势注入一丝清冽:

“别怕,我不会让你出事。”

他想反驳。

神经却不受控制地松懈。

酸痛麻木的手臂或许可以长久支持满弓,但一旦卸力分毫,就再也拉不开弦。

意识终于陷入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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