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阿铭侧头望着她:“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是下定决心不会原谅了吗?”
阿宣沉默了许久:“我不知道现在的我能不能原谅,但我现在有了不错的生活,他已经是个可有可无的影子,说原谅与否,意义不大。……可是,我永远不可能,代替那个时候被伤害的我,去原谅他。现在的我已经是个成年人,有了相对成熟的心智和三观,有些事情放在现在,对我并没有太大的冲击,但对于当年一个还脆弱无助的小孩子来说,却是巨大的痛苦。所以现在的我……不能够、也没有资格,替那时候的我,去选择原谅。”
当年一颗子弹s入身t,即便许多年后伤口恢复如初,当时的伤害和痛苦,却永远留在过去。
阿铭看着她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他感到自己的灵魂被轻轻敲开了一个小口,他与她萍水相逢,也r0u眼可见不是一路人,但此时此刻,他却感到心莫名的波动,他窥见到她脆弱的决口,牵动他的神经,一起在晚风里猎猎作响。
原来痛苦会使人共振,阿铭犹豫了许久,终于将手放在她的脊背上轻轻地拍了拍,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只知道他不想看她如此难过。
阿铭叹了一口气:“所以,对你而言,所有东西都只在被你想要的那个当下,才有意义。”阿宣诧异于他对自己情绪感知的正确程度,他在自己絮絮叨叨里,快速地把握住了隐藏的内涵。
阿宣始终秉承这个原则,想要的东西都必须直接得到,治疗伤口的药品、童年的父ai、形形sese的男nv……她都要在她想要的时候牢牢握在手中,等到ai意流失,那个东西就失去了价值。
阿宣定定看着阿铭,这个突然闯进自己生活里的男人,论外貌家世才学,她见过太多优胜于他的男人,可是却没有哪个,像他这样对自己有着神奇的x1引力,或许因为他像风像雾,虚无缥缈,无法捉0,究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得到他。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阿宣脑海里成型,她迫不及待要去做,她完全不想去顾及后果,她只知道如果自己不做,就永远没有取胜于他的可能。
“是的,一切事物都在渴求的当下有价值,所以……”阿铭疑惑地看着她,她g脆地将脸上的泪痕一一擦净,月光下她眼眶里还有微红的薄雾,那gu忧伤却似乎已经被悄悄掩盖,取而代之的是清明的目光,“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我现在,觉得你很不错。”
阿铭被惊得差点往后摔,似乎是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攻势吓到,刚才两人谈心时无论如何都不慌不乱的男人,却毫无防备地在这个也许算得上的告白的语句里,惊慌失措。
阿宣早就预见到了他的慌乱,他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她,只能假装望向远处的海面,“你……不要胡乱讲……”,他耳朵竟然也有些红了,阿宣笑了一声,她真的感到开心起来:“怎么?十四街风云人物阿铭哥,难道没被妹崽表白过吗?”
当然是有,而且相当多。阿铭早早出来社会g工,学校里的学生妹也不安分,对班上戴着厚厚眼镜的读书仔没有兴趣,反倒都对每天骑车走街串巷的阿铭哥情有独钟,他长得瘦高,却十分有力气,什么事都会做,对人也礼貌,很多妹崽给他表白,阿铭都一一礼貌t面地回绝了,他知道自己家事不好,不想耽误别人,况且他一门心思赚钱养家,对恋ai的事不感兴趣。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nv孩子ai围在他身边转,街口美发店的阿媛就算得上是他的头号粉丝,头发染得五颜六se的阿媛总ai带着姐妹来找阿铭玩,阿铭应对得多了,倒也得心应手,礼貌地把她们都一一划分到界外,心如磐石,从不过界。别人暗地说阿铭哥是个“和尚”,不好nvse,阿铭也不在意,任人说去了。
阿铭对于拒绝别人的ai意已经十分有经验,偏偏对上阿宣这一番打直球的请求,他却忽然乱了阵脚,她表情真诚,丝毫不像说笑——事实也就是那样,阿宣从不屑于说假话愚弄别人,阿铭不知如何作答,下意识想要站起来就走,“你今天心情糟糕,一时冲动罢了,回去好好休息。”
阿宣觉得他慌乱的样子实在可ai,倒不像平时凡事都胜券在握的模样了,阿宣终于感到一丝得意,自己好像总在被他拿捏,如今,她终于享受了一番拿捏他的快乐。
对于这种佛口佛心的“和尚”,弯弯绕绕黏黏糊糊都不是上策,还不如直接一记直球直捣命门,杀他个措手不及。
阿宣摇头,一把拉住他衣角不让他跑走:“我从来没g过后悔事,也不说骗人的话。你也说了,事物只在我想要的时候才有意义,我现在想要的就是你,你g脆答应了我,做我男朋友,说不定三两天我腻了,不叫你说,我自然就会放你走。”
阿铭似乎把话语的重点放在了“三两天”,于是他皱起了眉头:“你当我是什么?你要找那种人,香水街多得是,你何必招惹我。”
阿宣耐人寻味地露出一个笑容来:“可我不想要他们,我只想要你。”
她的眼睛很圆很亮,满满地盛着柔和的笑意,她平日形容放浪轻浮,现在却一点不显,阿宣知道自己的眼神里柔情蜜意,很难有人能拒绝她这样的邀请。
可阿铭却不似一般人,gg手就可以招过来,他摇头,“你哭多了,不清楚自己说什么。”
阿宣哭笑不得,从没听过眼泪还能让人醉,“我清醒得不得了,还能做数学题”,阿铭还是摇头:“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这个话题,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我走了。”
还真是个难哄的y石头,冷情的臭和尚。
阿宣意外地没感到挫败,甚至让她有了更加强烈的征服yu,她突然觉得一甩杆就上钩的鱼钓上来也没意思,反倒是这样y生生的刺头,才叫人有收服的冲动。
时间还长,她不着急。
今天看来他是一步也不愿意多迈了,不过无所谓,自己已经直直走到他的心门口,她相信,这扇门打开只是迟早的问题,阿宣志在必得。
阿宣拉着他衣角站起来:“你要把我送回家,把nv孩大晚上丢在路边,不像话。”阿铭无声的点点头,闷声就往外走,只是错乱的脚步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阿宣在后边偷笑,她的心情已经全然转晴,无所谓去纠结太多,她不想再去理会那些令人头痛的烦恼,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牢牢把握当下,没有什么,b当下的愿想和快乐更重要了。
阿宣坐在阿铭的后座上,街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阿铭也不说话,低头踩单车踩得飞快,阿宣起了要逗弄他的坏心思,在单车刚驶过一个减速带后故意“哎哟”了一声,一把搂住了阿铭的后腰,阿铭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阿宣赶紧说:“没坐稳,刚才差点往后摔了。”减速带已经驶过去很远,路面也平稳了许多,但阿宣的手却没有拿开的意思,仍是攀着阿铭的腰,阿铭也没好意思叫她拿开,只能嘱咐她小心些别摔了。
原来你也有拒绝不了的事呐,阿宣心里偷笑,“你老实说,载多多少nv生回家了?”“那数不过来。”“好啊你,别人还说你是个和尚,没想到你还偷偷开荤?”“别乱讲,都是普通朋友,有时候要搭便车,能帮就帮。”“那你以后能不能就载我一个?”“……”“喂!你个臭猴子!怎么不说话。”“不能。”“为什么啊,你真是huax哦”“没有huax”“你说你不huax,那能不能就载我一个?”“阿宣小姐,我好像并没有答应做你男朋友吧”“哼,答不答应是你的事,反正我单方面宣布,你阿铭就是我挑中的男人,我看十四街谁敢跟我抢。”
这个nv人真的很特别,没人敢在阿铭面前那么野,他天生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ai慕他的nv孩子从街头排到街尾,却没有哪个,敢在他面前造次。从她。班上只有个nv生,我知道她是阿浩的绯闻nv友之一,她与我并不熟悉,但见了我来却还是主动过来找我搭话,想来是心里难受。我看她脸se很差,似乎是哭过了,眼睛还是肿的,那个清秀文弱的nv生递给我一本笔记示意我翻开,我不明所以,翻看的一瞬间却是惊呆了,里面写满了‘拜托让阿浩好起来吧’,密密麻麻写了一整本。”
“我在心里骂他,是个g魂索名的冤家,惹得nv孩子这样为他伤心流泪,牵肠挂肚。可最后,我却也像她一样,跑到楼顶写了一张纸条,折成纸飞机远远地投掷出去,我写的是‘身t健康长命百岁’,没有写名,没有落款。只有那个夜晚的教室楼顶和晚风帮我记得,那一刻不管不顾做的傻事。”
“一个多星期过去,阿浩终于病愈回来上课,大家见到几个同学都平平安安回来都开心地挨个去拥抱他们,我坐在座位上假装认真写作业头也不抬,心里边却终于松了口气,悬着许久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阿浩和大家嘻嘻哈哈聊了一轮,大课间的时候才0到我这来,往我ch0u屉里塞了个大苹果和一盒草莓,一副讨夸的样子。我满肚子话想问他,想问问他治疗是不是很辛苦,现在难不难受,结果好半天憋出一句你哪来的苹果,他贼溜溜地笑,说是护士姐姐送的。我不要,谁要别人给他送的水果呀。他偏让我拿着,说他的就是我的,分什么彼此。”
“这种话有点太亲密,我想我们好像还没有熟悉到这个程度,可神使鬼差,我竟还是收下了。他得意地笑,神秘兮兮凑过来说要告诉我个重要事。原来是要重新分宿舍了,他和阿龙正在拟定各宿舍名单,我拿不准他告诉我这件事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我从公告栏里看到宿舍分配名单,我俩的名字赫然列在一起,是一间宿舍的上下铺。就这样,在他的‘暗箱c作’下,我们成为了舍友。”
“阿浩没脸没皮的粘人功力一绝,我要去图书馆,他跟着去看漫画,我周末回家,他跟着去蹭饭,我放假待在宿舍,他就拉着我用p4看电影。我从前真的很烦他,没想过我们还能有一天这么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张床上玩游戏。冬天的时候学校严管宿舍纪律,十一点熄灯,阿浩还要上下楼巡查半个多小时,忙前忙后结束了回来,都接近十二点了,他蹑手蹑脚偷0着进来关上门,也不肯回床上,直接窝进我床上来,美其名曰生怕爬上铺那老化的楼梯架子吱吱嘎嘎把舍友都吵醒,g脆赖在我床上搭窝,我有时半夜醒来,发现他搂着我睡得很熟,皮肤相触的热度让我头晕目眩,这显然是超过普通好友的肢t接触,我心里不可抑制地发慌,却又危险地感到一种异样的甜蜜。一整个冬天的晚上,我们心照不宣地睡在同一张床和同一张被子里,白天还都是各睡各的,晚上他巡夜回来,就躲进我的被子,带着冬夜晚风的冷气环抱住我,周围的舍友睡得天塌不惊,我们好像在夜se的庇护下,明目张胆地偷情。”
“有一天他回来得很晚,我睡得迷迷糊糊地被他叫醒,他身上很凉,我闻到一gu烟味,我正要问他是不是在走廊躲着ch0u了烟,他却一把拉过被子把我们俩都严严实实罩进被子里,他毫无预兆地亲了我,虽然那段时间我们心照不宣地暧昧相处,但他的举动无疑是越过那个模糊的边界了,我紧张得瞬间清醒,却舍不得放开他,我们青涩又慌乱地接吻,毫无技巧经验,我生怕发出什么动静惊醒舍友,几乎牢牢抱紧他,一动也不敢动。”
“他身上很凉,手心却很温热,他把我因紧张而攥住的手指打开,把一件冰凉的东西塞进我手里,然后和我的手指紧紧扣在一起,我们的心跳在狭小的空间里无限放大,那一刻我觉得世界变得很小很小,只能容下我们两个人。”
“我后来才知道,那天是情人节,他送了我一条项链,两个莫b乌斯环扣在一起,缠缠绕绕,不可分割。我以为那就是一种天长地久的甜蜜承诺了。”
“很快我们就shang了,或许是男生和男生之间不需要顾忌太多麻烦,周末我们心照不宣地留在学校,我甚至一本正经地和我爸妈说要留校复习,实际上晚修上完后我们就溜出去开房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是那么开放的人,在此之前我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谁会想到一个乖学生会在周末不回家,和男朋友在学校附近的小宾馆里鬼混。其实我也害怕,但情感的浪cha0能摧毁所有理智的防线,过后我不知所措地感到不安,甚至想要掉眼泪,他很温柔地抱着我,手掌在我面前摊开,他说不要害怕,以后都交给我。我犹豫许久,终于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中,被他牢牢握紧,我不是冲动的人,却愿意孤注一掷赌一次。”
“可是好景不长,很快的我们之间出现细微的裂痕,并且裂痕在不断扩大。他好像被浇了一兜冷水的焰火,热烈的情绪褪去,变得冷漠,我觉得阿浩很多时候甚至是故意的,故意忽略我怪异的情绪,不愿意去照顾那些敏感细腻,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愿意哄我了,我的世界变得更加刁钻灰冷,也更加计较。我想起他生病在教室里为他默默写满整本祈愿的nv生,即便无名无分也心甘情愿付出的nv孩子,那时候我只觉得她可悲可怜。没想到时过境迁,那种可悲竟然落到了我的身上来,明明是他先来招惹我的,按照我原本的x格,无论如何不会和他有太多牵连,是他纠纠缠缠,可是到头来他却又要先走,我像个可笑的傻子,在不安的拉扯里自我消耗,甚至要被冠上矫情的名头。”
“毕业后大家都忙着找工作,我十天半月也没见到他人,阿浩似乎忙着什么计划,后来才告诉我,他准备到大陆去做生意,这里太小,没有大展身手的空间。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的计划,我很想问问他我要怎么办,他野心b0b0计划未来的时候,有没有把我放进他的计划里。后来他果然还是要走,我问他为什么不问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他却说我的x格并不适合吃苦和做买卖,一副好好长辈的样子劝我老老实实当老师。”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我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质问他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他看起来十分无所谓的样子,只说了句过去已然是过去,他要去过正常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