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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9节

 

真是可笑又幼稚。

成默暗中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将气吐了出来,平静的说道:“我想用‘重生’交换去六年前看看的机会。我想看看我父亲写的那本《人类起源。》”

这缺乏语调的平静之下,所掩盖的是澎湃的能量正沿着被他留在迷宫中的“七罪宗”从雅典娜那里直接传输进他的体内,这汹涌的能量正撕扯着他经络,如狂暴的电流鞭挞着他的身体。

朝圣者摇了摇头说:“代价不够,我的孩子。”他淡淡的说,“你不能用你决定放弃的东西,从我这里拿走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

朝圣者的回答让成默心中略有些失望,内心又升起一股强烈的自豪,他的父亲果然是个牛逼到了极点的男人。转念他又心生忧虑,父亲那样的人都死在了星门的“上帝之杖”的攻击之下,他就算继承了“黑死病”,又能改变什么吗?

他真该做这种几乎没有成功可能的事情?

这不是明智之举。

“最好尼布甲尼撒愿意把乌洛波洛斯还给我,如果他愿意还给我,说明还有戏。如果他不愿意还……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能比面对死亡更轻松?”

成默脊柱两侧的光蛇正疯狂的颤抖,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注满沸水的气球,整个身体都快要被能量撑爆了。可距离一个“绝对零度”和一个“瞬移”还差三分之一。这三分之一却是炼狱般折磨。幸好身体的疼痛与心理的疼痛相比不值一提。

他紧咬牙关,压抑住想要吼叫的渴望,假装平心静气的说:“既然如此,能否请您把我的乌洛波洛斯还给我。”随即他又低下了头,掩饰了下正在颤抖的面颊,“我知道它在您的手中。对您来说它也许无足轻重,但对我来说它至关重要。”

“你是说这个。”朝圣者仿佛丝毫没有觉察到异样,向成默摊开了右手,宽大的手掌掌心一阵波光闪动,凭空跳出了他那块电子表形态的乌洛波洛斯。

“是的。”成默知道自己的表演完美无缺,他确实是个好演员。现在他还差一个“瞬移”,就将展开向死而生的冒险,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刺激的事情了。

“你拿什么东西来交换?”朝圣者淡淡的说,“我这个人只做公平的交易。”

成默滚动了一下喉咙,吞咽下去一口唾液,像是咽下了一块烧红的煤炭,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朝圣者手中的乌洛波洛斯,像是感应到了某种神秘的链接,大脑中快要四分五裂的疼痛减轻了不少,能量的传输似乎也快了一些些。

但距离存够“瞬移”的能量还差那么一点点。

“拿什么东西交换?”他半真半假用迷茫的语气回答,表情呀呈现出一种思考的状态。他的大脑也是真的在思考,莫名其妙的,他想起了那个“心脏病”基本痊愈的夏日午后,他沿着长街奔跑,一直跑到了江边,然后吹着河风在烈日下狂奔到直到精疲力竭。他还想起了便利店的“樱桃味可乐”,不知道什么时候,“樱桃味可乐”就在星城的大街小巷消失不见了。

没有人在意樱桃味的可乐不见了,除了他。

“如果我死了,应该不会像樱桃味可乐那般悄无声息。至少老师和小鹿会记得我。”他又回想起了和沈老师去墓园的那个下午,细雨霏霏,松柏青翠,埋在那里能够遥看岳麓山,确实是风水宝地。

灼热的能量正沿着血管快速向全身蔓延,血液变成了滚烫的开水,让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像是泡在了沸腾的水中,他感觉整个人都要被煮熟了一般,大脑都变得混沌。他感觉到了身体快要到达承载的极限。

“没必要做这么危险的抉择,还必须在忍耐。必须搞清楚尼布甲尼撒的想法。不要硬刚。蚂蚁凭什么和大象对抗?”

“可我的时间有限。”

“时间有限更需要稳妥的下注。”

“不梭哈根本翻不了本。”

“梭哈只会让你更快的一败涂地……你要想想,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考试,答错了就答错了,记住错误,下次不要再犯。你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你也不是一个人,你身上寄托着这么多人的希望……”

成默汗出如浆,这一瞬,不知该何去何从。

恍惚间,他仿佛听见谢旻韫在对他说:

“历史上那么多翻天覆地的变革中,有人只想苟且偷生,有人会认为时机未到,有人希望水到渠成。

这些人从来改变不了历史。

改变历史的是那些不去想做不做的到,只是不遗余力去做的人。

只管去做,要不然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得打破这镣铐,就得掀翻这世道。他知道自己必须得更无情更决绝,要抛弃所有的负面情绪,要从无穷无尽的回忆中走出来。要停止回顾那因为失去而产生的痛苦,那些他们给予他的爱,并不是包袱,而是救赎。

所以他必须要放下。

必须要。

亡命之徒无路可退。

他又滚动了一下喉头,凝视着自己的乌洛波洛斯,像是在望梅止渴。在能量终于达到要求时,他晕晕沉沉的说出了出人意料的一句话,“我用我的生命作为交换。”

朝圣者也相当诧异,“你的命?”

这正是成默所期待的效果。他点了点头,看向了朝圣者诚恳的说道:“对,我的命……”

话未落音,成默的周身忽然间爆发出透明的亮晶晶的光斑,那些撒在朝圣者光羽上的七彩流光,瞬间变成了涂抹在闪耀白羽上的凝固油彩,就连脚下软绵绵的云朵也变成了坚硬的金属状,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如同涌动的浪涛。就连浮在半空中的朝圣者也像是封冻了般,纹丝不动的杵在了原处,像是个巨大雕塑,应该说是神像。

所有的一切都被冻结住了。

成默消失在云层之上,像是扑火的飞蛾,投身于被冰封冻的亮光之中,以近乎自杀似的方式将手中的“七罪宗”,刺向朝圣者发着圣洁光晕的面门。

出其不意的机会只有一次,把握的住就单车变摩托,不对,应该是单车变法拉利,把握不住也就一劳永逸,直接躺平。

手中的光剑已经破开了如迷雾笼罩在朝圣者脸上的柔和光芒,他看见了头戴荆棘王冠脸罩金色鸟嘴面具的面孔。和他所见过的那些诡异、凶悍令人不寒而栗的鸟嘴面具不一样,这张镶嵌着金色金属线条的鸟嘴面具不仅具有破败和颓废的美感,同时它也有威严而傲慢的美。那凛冽的庄严肃穆,和进入神庙时,屹立于黑暗中的路西法神像如出一辙。

成默心想,也许令朝圣者显得如同神祇的,并不仅仅是这张面具,还有那一对宽大明亮的光羽、如宇宙般般宏伟的星光法袍、能够穿透时间的沧桑,以及那顶刺入血肉的荆棘王冠……

他注视着朝圣者,就像注视着宇宙,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在脑海中大喝:“雅典娜。”

朝圣者背后那一片白光中凭空出现了一道黑线,那黑线如活眼般缓缓张开,绽放出一轮黑色的如瞳孔般的空洞,这空洞和朝圣者头顶那遥远极了的黑洞相映成趣,营造出了一种奇异的美感。

“法则:奥卡姆剃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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