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节
哈立德有气无力的说道:“因为要三千美金才能去德意志……”
成默点了点头,“如果你表现的让我满意的话,我会考虑再多给你五十美金。”
哈立德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好的,先生。”
“那现在你直接带我们去黑市?”
哈立德摇了摇头说“先去我家里,黑市我爷爷比较熟悉,要换钱得他去才行。”
“行,你带路。尽量走人少的地方。”
……
哈立德轻车熟路的带着成默和雅典娜绕过了城市的主干道,走到了城镇的边缘。原来这里也有大片的房屋,只是此刻这里已经成了废墟,大风吹过就会刮起一阵尘土。道路也被掩埋在碎砖块里,砖块的缝隙里密密麻麻的混杂着各种口径的子弹壳以及尖利的弹片,三个人走过,全是噼里啪啦的响声。
通过哈立德断断续续的叙述,成默知道了拉塔基亚在战争之前是个宜人的海港城镇,不仅航运发达,旅游业也很发达,人口有六十万,历史可以追溯到古西腊和古罗马时代,虽然之前也没有多少遗迹保存下来,但多多少少还剩一点。
但在战争之后,人口锐减到了二十多万,那些仅存的古迹大都受损严重。哈立德指着不远处的小山包说道:“那里原本有座十字军城堡,但因为反正府武装曾经占领过那里,架起了机枪和火炮,所以被炸的只剩下几段城墙了。如果它还在真的很适合拍照片……”
成默举目望去,小山包上果然只剩下几截零落城墙,屹立了几百年的坚固堡垒,如今只消一发炮弹就能完全摧毁,也不知道是历史的进步还是倒退。
但其实山包上的残垣断壁根本不足以描叙战争的残酷。环顾四周,完全就是完整无缺的战争遗迹,硕大的火箭弹、航空弹、自制炸弹遍地都是,还有各种军车的零部件随处散落,它们已经锈迹斑驳,掺杂在废墟里恍若一体。那些被烧到熔化变形又凝固的枪支,还有纸片一样被撕碎的悍马,只剩下龙骨的t55坦克,像是能够永恒屹立的钢铁雕像……
即便成默没有亲身经历这里的战争,也能够想象当时的状况有多惨烈。而如今,停火协议已经签订了快两年了,这里的重建还遥遥无期。成默不由的想起了易垃克,他曾经在攻略“通天塔”的时候去过易垃克,相比之下,叙力亚的情况更复杂,因此更悲剧,距离真正的和平也遥遥无期。
成默颇多感怀,哈立德却没有太多情绪,遇到稍微完好一点的建筑,哈立德便会像是导游一样告诉成默和雅典娜那里如今被用来做什么。
成默听的很认真,偶尔还会开口问哈立德一些问题,只是成默问的问题,实在太深,涉及到了叙力亚内部复杂的教派和民族斗争。哈立德实在回答不上太多,不过言谈中成默倒是将哈立德的身份挖的一干二净。
作为港口城市的拉塔基亚有着叙力亚别的地方找不到的国际化色彩,因此对其他宗教比较包容。比如哈立德的父母身为孙礼派,就把哈立德送到了一家天主教私立学校读书。因此,哈立德的童年玩伴大都是天主教徒。他对《圣经》的了解甚至超过了《xxx》的了解,对此哈立德的父母也没有什么意见,他的父亲是一名工程师,有过短暂的海外学习经历,所以比较开明,想他早点接触英文,将来把他送出国学习,才让他进入了天主教私立学校。甚至就连他的母亲在公开场合也很少戴头巾,而他的父亲只有在参加葬礼时才去寺庙。
实际上在战争之前,被称为独裁者的哈菲兹·阿萨德一直在致力于世俗化的自由主义,其原因当然有他身为阿拉维派的宗教少数派的原因,但他的统治绝对是比较温和,比较现代化的。
不过讽刺的是,正是这种温和与现代化,让他在面对大国“自由和民主”的大棒时,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但有还手之力又能怎么样?
不远处力的比亚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在突尼斯爆发“沙乌地之春”时,力比亚在政治强人卡扎菲统治下,经济民生都弄的相当不错,在整个非洲地区乃至中东地区,力比亚人的生活条件算是最好的一批。普通力比亚人的住房、医疗、交通、通讯都不怎么花钱,公共设施也比绝大多数非洲以及中东国家要好很多。因为卡扎菲把被欧美控制的石油收归国有,然后将石油带来的收入建设军队,以及补贴民生和基础建设,所以力比亚完全不存在突尼斯或者也门那种日子过不下去,必须得揭竿而起的情况。
但是问题出在力比亚被卡扎菲实在弄的太好了一点,又有非洲第一的石油储量,这让卡扎菲有些膨胀,甚至想要成立非洲投资银行以及建立非洲自己的石油组织,以推动非洲国家成立某种联盟跟灯塔和欧罗巴讨价还价,这可就触碰了的灯塔和欧罗巴的逆鳞。
于是卡扎菲立刻就上了灯塔黑名单,被灯塔借助强大的舆论控制机器扣上了独裁的帽子,接着就是法兰西人开始捅刀子,别看法兰西是被剃了毛的投降鸡,一派人畜无害的模样,实际上法兰西在殖民地犯下的罪行不会比日夲人差太多。
不过因为法兰西二战的时候位列战胜国,并没有遭到清算,才在国际上宛若白莲花一样有了“投降达人”的外号,真实的法兰西虽然比不上德意志那般凶残,却也没好上多少。高贵的白种人怎么能容忍昔日的殖民地跳反?为了重新获得力比亚的石油,法兰西人当然要把力比亚干碎。
灯塔倒是不稀罕利比亚那些石油,但它需要石油的控制权,力比亚这样的产油大国不受它的控制,随意产出石油影响石油价格是灯塔绝不能接受的,因此搞掉反美的卡扎菲,是灯塔必然的选项……
于是法兰西和灯塔一拍即合,作为前宗主国,法兰西人第一个派出飞机轰炸力比亚。
对于灯塔来说解决问题国家,把套路反复使用就行。首先利用强大的宣传机器,脸书、推特,各种电视台将敌对国家污名化,宣传自由和民主,同时利用金钱和武力策反敌国的少数民族、少数教派或者说是少数军阀,再挥舞自由和民主的棒子对敌国进行制裁,只要坐等敌国的经济和人性崩溃,最后派出实力强大的战机轰炸几下,一切都手到擒来。
这样的套路成默作为华夏人也很熟悉,这些年灯塔一直在种蛊,比如前两年灯塔就在香江使用过。想看看香江那种富有的地方都能掀起不小的风暴,若不是背靠大陆有定海神针,早就如同乌克兰一样沦为遗弃之地。
说起来这样的套路确实很简单,然而非常实用。本质上这是一种降维打击,虽说这一招对华夏没能起到意想总的作用,却也让华夏有些伤筋动骨。至于力比亚这样的小国,则能轻易颠覆,即使是卡扎菲这样的强人也只是挣扎了几下就被推翻在地。
一代枭雄死状极为凄惨,不幸的是他死后,力比亚人并没有看到他们想要的自由和民主,灯塔和欧罗巴只负责推翻卡扎菲,不负责给他们向往的美式生活。
成默也会很好奇现在的力比亚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当他们吃不起饭或者出门不安全的时候,会不会怀念卡扎菲这个他们曾经因为舆论而痛恨的独裁者。
成默缓步走过战场的遗迹,文字上的历史和真实的历史给人的感触截然不同,文字的力量不管多么强悍,都不如真正的现场给人震撼。
战争巨大的破坏性,展示给他的是一幅极其冷酷无情的画卷,此时此刻他心里对国家和民族产生了新的感想……
……
在哈立德的带领下,成默和雅典娜沿着城市边缘绕了一大段路,又绕回了海边。靠着沿海公路有一条两侧都是小楼的长街,只不过长街两侧的石头小楼垮塌了不少,如今只剩下顽固的残骸。大概是因为这里的建筑石材格外坚硬的缘故,大半都只是被削去了二楼或者屋顶,剩下了花岗岩堆砌成的墙体。
成默能够从那已经没了色泽的大理石和花岗岩中推测出这里的小楼有一定的年代,假设没有被摧毁,一定如圣托尼里一样漂亮。
哈立德指着位于大海一侧的一幢小楼开心的说道:“那里就是我家。”
成默顺着哈立德的手指望去,在众多被损坏的小楼中,有一幢处于基本完好无损的状态,平坦的屋顶牢牢的盖在上面,墙面也没有破洞和塌陷,除了木头板子钉成的窗户有点突兀之外,其他看上去都很正常。
在一堆破破烂烂的房屋中间,它简直像个奇迹。
“那幢没出事的房子是你家?”成默问。
“是的。”哈立德加快了脚步。
“为什么只有你家的房子是好的?”
“我也不知道,我母亲说是造物主庇佑,我爷爷说是运气,我也不知道他们谁说的对。”
哈立德加快了脚步,像是远处有这什么东西自然而然吸引着他。成默和雅典娜也快步跟上,这条狭窄长街和刚才废墟中的街道全然不同,已经被打扫干净,没有了砖块、弹壳和迫击炮弹片。并且那些还没有完全垮掉的房子里还生活着不少人,马路边还有店铺开着门,见到成默和雅典娜,无所事事的人们全都在探头探脑好奇的凝视,几个穿着破旧衣衫的小孩冲了出来,围着他们两个嘻嘻哈哈的转圈,丝毫没有惧意,还大声询问哈立德他们是谁。
哈立德挥舞起了拳头驱赶,那群孩子大笑着一哄而散,还躲在远处对成默和雅典娜做鬼脸。成默对此不以为意,左顾右盼的观察周围的环境,和孩子们没心没肺的快乐不一样,大人们的脸色是冷硬的,像是没有生机且粗制滥造的泥塑。
雅典娜则盯着那些卖包子和摊饼的店铺,看得很是专注。
快走到哈立德家门口时,他又指了指长街尽头面朝大海的建筑,在一片空旷的操场前面那栋白色的长方形楼宇均匀的跨掉了一半,变成了一个正方形,一面绿色的叙力亚国旗恰好伫立在裂痕边缘,像是一张对比照片的分界线,“那里就是我读书的天主教学校,原本国旗那个位置应该是十字架的,但是被炸掉了。”
“怎么连学校也炸?”成默有些震惊的问。
“因为那是天主教学校。”哈立德有些黯然,“我现在在外面都不敢说我曾经在那里读过书,甚至不敢说我会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