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节
“然而，对于接触了太多罪恶的我来说，事实并非如此。”成默低声说道：“艾哈迈迪先生，我的经历是你难以想象的。无论是小偷、抢劫犯、毒贩、色情业者又或者是极端主义者，实际上大多数人都比我想象的更加温和友善。在现实之中我们往往对破坏规则与法律的人深恶痛绝，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思考罪恶背后的问题，比如小偷和抢劫犯背后大多数都高利贷缠身，为了缓解巨大财务压力不得不铤而走险，纯粹是为了赚钱犯罪的人比例只是少数；比如毒贩大多数都是以毒养毒，而这又牵涉到另一个复杂的社会问题，廉价的毒品为什么会价格高昂到人们负担不起？还有色情内容的传播，这也涉及到政府是不是有权利替人们选择什么东西他能消费，什么东西他不能消费？还有那些极端主义者……无论是什么媒体都在谴责他们制造了那么多起悲剧，可媒体总对发动战争的制造最多的悲剧的罪魁祸首置若罔闻，他们用军队破坏城市屠杀普通人，却声称这是正义的行为，人们甚至还会为他们歌功颂德……当你深刻的了解人性与人间，就会发现我们人类对于罪恶的判断虽然有明确的道德评判标准，然而在现实之中却是一团模糊。”
“又比如我从事的毒品行业，人人都知道毒品是罪恶的，它能够完全摧毁一个人甚至一个家庭，然而毒品依旧在全球泛滥，有些国家还不断的放宽对毒品的管制，我想艾哈迈迪先生也应该清楚，米国和欧罗巴像吸尘器一般吸走了全球百分之九十的毒品，如今部分欧罗巴国家，如葡萄牙、荷兰、西班牙等，早已实现吸毒合法化，法国则在2016年开放了首家合法的吸毒室，在澳大利亚和德国，有合法的吸毒点，米国23个州允许贩售医用大麻，科罗拉多州和华盛顿州允许贩售娱乐大麻；而它的邻居加拿大，在2018年已经大麻合法化了……原因是什么？”成默问。
不过显然他并没有想要得到艾哈迈迪的答案，立刻就接着说道：“我并不是想为我贩卖毒品的行为辩护，但认真的思考你就会发现一件隐藏在背后的事实，因为毒品本身也是阶级社会的统治工具，特别对于那些日益在走下坡路的资本主义国家。他们无法解决资本主义的根本矛盾，资本家们无法摆脱贪婪的本性，富人越富，穷人越穷，社会阶层彻底固化，底层人民根本无法获得上升通道，该如何缓解阶级矛盾呢？消费主义、乃头乐娱乐文化……以及毒品就成了底层人民的麻醉剂，对于欧罗巴和米国来说，用自由主义的名义以及嬉皮士文化的包装，放宽对毒品的管制就是在缓解无法调和的阶级矛盾，用‘罪恶’来维护社会的稳定……”
成默停顿了几秒，轻声说道：“你瞧，影网和海德拉的罗那就是我们人类的一面镜子，尽管诡异且被隐藏起来的网络生活所扭曲、放大且改变了样貌，但这些被我们贩卖的‘罪恶’却是我们人类自身经常视而不见的影子。”
成默作为一个被天选者系统判定为审判者职阶的天选者，对于罪恶的看法当然比绝大多数人要客观和深刻的多，并且这番言辞的巧妙之处在于它看似公允，实则更多的偏向影网和海德拉的罗那。
这种巧妙深藏不露，却能恰到好处的挠到艾哈迈迪的痒处，让艾哈迈迪深以为然，甚至一边摇头，一边鼓起了掌，“阿卜杜勒先生的看法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深刻，真是了不起了！”
“一点粗浅的认识而已，我只是说了许多人不敢说的话。”成默十分谦逊的回应。
“您的谦虚，令我更加尊敬。”艾哈迈迪稍稍鞠躬，随后转头盯着成默微笑着问，“只是艾哈迈迪先生，您这样的人应该在业内很有名气，可为什么我竟然从来没有听说过金三角有您这样的人物？”
成默回看着艾哈迈迪，丝毫没有躲避他目光的意思，一脸淡然的说道：“准确的说，我其实并不是金三角的人。”
成默的话让艾哈迈迪有些许的惊讶，不过这种惊讶在他的眼眸里只是一闪而逝，他依旧带着笑容静静的凝视着成默，等待着成默的回答。
“不过魏超将军和我的私交非常好，我确实也是受魏超将军所托来欧罗巴推销货物，同时寻找合作者，这一点毋庸置疑。”
“阿卜杜勒先生，连真实身份都不坦白，您这样可没有交朋友的诚意。”艾哈迈迪派人调查了成默的身份，然而却一无所获。
“做我们这一行没有什么比隐藏身份更重要，您的姓名难道真是艾哈迈迪·塞尼赫？还有，你们九头蛇的首领魔神贝雷特不常年戴着面具，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面貌和姓名吗？”成默淡淡的反问。
听到成默提到boss的名字，艾哈迈迪收敛了脸上的微笑，虚了下眼睛，冷冷的说道：“阿卜杜勒先生，就算您是黑死病的医生，在称呼我们首领的时候，也务必加上‘大人’的尊称。”
成默稍稍鞠躬以示歉意，随后诚恳的说道：“抱歉，艾哈迈迪先生，请原谅我的失礼，我并没有不尊重贝雷特大人的意思。我只是想要表达我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丝毫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生意。我会按照您想要的交易方式与您交易，只要您能提供给我我需要的东西。”
“这个事情我们边吃饭边聊好了。”艾哈迈迪做了个请的手势，带领着成默再次向着电梯间走了过去。
迷局对弈（12）
晚餐是在位于总部60层一家沙乌地风格餐馆用的餐，进来的时候成默就注意到整个餐厅一共也就几个包间，他不清楚其他包间的情况，但他所处这个包间空间巨大，装修有着强烈的沙乌地皇室风格，除了随处可见的圣罗兰拱门之外，还有雕刻着飞鸟花草纹路的各种金属装饰和沙漠黄的天鹅绒窗帘以及各种精美的家具。相比大楼四十层以下的装修要奢华不少。
落座之后，穿着强烈中东风格民族服饰的美女就开始上菜，她们用桃红色的薄纱蒙着脸，却袒露着纤细窈窕的腰肢，每走一步挂在腰间的一圈金色铃铛就会发出悦耳的声音，充满了异域风情。
上菜的姑娘各个都花容月貌，只是可惜了端上来的中东菜没有什么特色，大都是烤牛羊肉或者烤鸡肉，总之和上菜的姑娘一比就显得逊色了不少。
中东菜属于在地球美食界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食物，即便这家名为朱美拉（juirah）的餐厅请来了黎巴嫩顶级大厨，能做出来的菜也乏善可陈。
幸好成默也不算什么老饕，对于食物的要求偏低，黎巴嫩特色的烧烤面包还有大米、扁豆、洋葱和鹰嘴豆这种组合的奇葩菜式也能吃的津津有味，将一个中东人不挑食的本色演绎的活灵活现，也不知道在艾哈迈迪眼里算不算加分项。
艾哈迈迪遵守戒律，不饮酒，成默自然也就没有喝酒。两个人喝的是一种沙乌地有名的饮料，配方是红茶混合牛奶、糖以及豆蔻。对于不习惯的人来说，这种带着樟脑味的饮料，很难入口，但成默喝的面不改色，还直呼好久没有喝到过如此纯正的karak chai。
实际上刚开始他也喝的很不习惯，但多喝几口，搭配着油腻腥膻的烤羊肉却别有一番滋味。但对于成默来说，怎么也算不上享受就是。
吃饭的时候艾哈迈迪对成默多有试探，一直在询问成默金三角的状况，成默虽然对金三角的现状不算了如指掌，但因为有女娲的协助，回答的也算滴水不漏。除此之外，两人聊天的内容天南海北，从混乱的国际局势聊到圣罗兰的悲剧与期待，在成默的刻意迎合下，算是相谈甚欢。令成默奇怪的是艾哈迈迪却一句都没有询问关于他是黑死病见习医生这件事。
饭吃的差不多，聊的也差不多的时候，成默放下手中的杯子，开口说道：“刚才聊了这么多，我想艾哈迈迪先生对我也算有了一定的了解，我不知道艾哈迈迪先生有没有把我当成兄弟，但我阿卜杜勒觉得和咱们同为圣主的仆人，有着共同的理想和目标，因此我们在此相见就是圣主的旨意……您不应该拒绝这笔对我们彼此都有利的交易。”
“说看看吧！阿卜杜勒兄弟，你想要什么武器？”艾哈迈迪好整以暇的问。
成默装作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道：“我需要幼畜导弹……不知道你们九头蛇能不能弄过来？”
听到“幼畜导弹”艾哈迈迪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什么！阿卜杜勒兄弟？你竟然想要幼畜导弹……”顿了一下，艾哈迈迪摊了下手，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天，你还不如说你要我跟你弄颗核弹过来！”
如果是个不懂微表情的人，在此之前也没有和艾哈迈迪接触过，说不定会被艾哈迈迪逼真的演技给骗到。但成默深谙微表情，从艾哈迈迪细微的眼部肌肉变化看出了他实际上并没有多意外，眼神更是了然于胸的直视着自己。加上昨天他已经故意把自己想要“幼畜导弹”这个讯息透露给了艾哈迈迪，不管艾哈迈迪知道不知道“幼畜导弹”是什么导弹，势必都会去了解。
仅仅一个简单的回应，就透露了很对讯息给成默。
其一，西园寺红丸的幼畜导弹并不是从九头蛇手中拿到的；其二，九头蛇确实能弄到幼畜导弹；其三，九头蛇已经有意愿和他合作了，但要价会很高。其四，艾哈迈迪知道天选者的存在……
于是成默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假作淡然的说道：“艾哈迈迪先生，您说笑了，幼畜导弹怎么可能和核弹比，这不过是种比普通导弹威力强大一点的特殊导弹而已。”
艾哈迈迪夹了一块像是燕窝形状的方便面点心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起来，等吞咽下去，才看着成默说道：“阿卜杜勒兄弟，你这样说可不对，就数量上来说，地球上的幼畜导弹可比核弹少多了……而且……在功能性上，幼畜导弹对某些特殊的人类而言，可比核弹更有杀伤力！”
“但是，管制方面核弹和幼畜导弹的管制可远远不是一个级别的，幼畜导弹在欧罗巴要好弄的多，甚至不会比一些普通导弹难弄！”成默说。
艾哈迈迪显然认为自己掌握了成默急需幼畜导弹的弱点，好整以暇的再次夹了一块胡萝卜蛋糕，吃了几口用含糊的声音说道：“要是阿卜杜勒兄弟觉得幼畜导弹不难弄到，可以去别的地方试看看，你不是提到过要去德国吗？你可以去汉莎超级市场碰碰运气，说不定那里能找到听说过幼畜导弹的人。”
成默略带不满的说道：“艾哈迈迪兄弟，你这样说就没什么意思了，我是因为认识尼奥菲托斯，觉得这一个共赢的买卖才特意联络他的，当然九头蛇的实力也是我看重的因素，可如果艾哈迈迪先生觉得这笔买卖非贵帮不可，那也太小看欧罗巴其他的组织了……”
艾哈迈迪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叉子，又用纸巾擦了擦嘴，才开口说道：“艾哈迈迪兄弟，我并不是不把你当自己人，我也很感谢您看的起我们九头蛇，可是你只是个中间人，我和魏超将军并不认识，不需要给他面子。”稍做停顿，艾哈迈迪抬起了手，右手食指指向上方，“我就这样跟你说吧！如果你能在欧罗巴其他的地方买到幼畜导弹，我愿意以三倍的价格买回来，我发誓！”
成默这个时候已经发现了艾哈迈迪的异常，他每说一句话，都会有一个刻意的停顿，虽然艾哈迈迪用别的动作很好的掩饰住了，并且脸上时时都会露出思考的表情，但艾哈迈迪这种说话方式，就像他前天利用女娲和阿特夫他们聊天一模一样。
毫无疑问艾哈迈迪是在等待有人告诉他该怎么说话。成默猜测一定有人在暗处监视着他和艾哈迈迪的谈话，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魔神贝雷特。
接下来的谈话，对于成默来说重点就在于如何引起魔神贝雷特见他的兴趣，其他人成默还没有把握，然而对方是个天选者，那么这件事就再简单不过，于是成默诚恳的说道：“我虽然只是一个中间人，但也要对得起客户的信任，圣主教诲我们不要健忘和浮躁，不要短见和贪婪，要不然会误入歧途。艾哈迈迪兄弟，说出你想要的价格，希望你不要让对你所期待的兄弟失望……”
艾哈迈迪像是考虑了片刻，低声说道：“阿卜杜勒兄弟，我想你应该清楚幼畜导弹的珍贵，这已经不是钱能够解决的东西了，魏超将军必须拿出同样珍贵的物品作为交换，才能从我们这里拿走幼畜导弹。”
成默等的就是这句话，但成默并没有马上抛出诱饵，而是询问道：“什么样的东西才叫同样珍贵？不知道拍卖得来的名画是不是符合您的要求！”
艾哈迈迪摇头。
“那古董行吗？比如康熙年间的珐琅虞美人题诗碗，这可是好东西，在18年苏富比的拍卖会上卖出了23亿港币！”成默又说。
艾哈迈迪轻笑了一下，再次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