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两谊终
沐攸宁本着作壁上观之意,不料话锋一转,竟落到自己身上,愣了愣才道:“我知晓师兄原非池中物,可这些年来,师兄有好好看过我吗?”
她言辞并不锋利,相反,仅是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却是把沐殖庭压得喘不过气。既开了头,沐攸宁也顺势把话说明白:“师兄当知我性子,便是理解不了,也不该强加别的观念于我身上。”
这些日子,几人的相处实在算不上融洽,沐殖庭对赵清絃敌视已久,对话时处处顶撞,纵争吵到最后皆由沐殖庭作出退让,谁都明白这不过是表面平静,沐殖庭哪是吵不过?无非是怕沐攸宁因而与他这师兄生出嫌隙罢了。
最叫沐殖庭难以释怀的不是她习了双修,若沐攸宁像普通的修者,男宠一个换一个,兴许还叫他心中舒坦些,偏偏自两人分别后,她身边就只有赵清絃紧紧相随,连自己这个师兄都不再放在眼内。
他知道沐攸宁的坚持,向来不愿强逼他人,刻意安排了董倬行主动寻到望名县当她童子,为免董倬行露出马脚,更只提了以当年的事为缘由,怎料最后还是落得失败的结局。
后来袁少永主动承认对她下药,甚至利用她讨好大祭司,沐殖庭当刻确是怒极,也恨不得当场杀了袁少永,不过一瞬,心底竟是松了口气——赵清絃输了,她的身边终于不只有他一人。
沐攸宁看着他纠结万分的样子,猜也猜得出他正想些什么,念及多年的情份,迟疑几许,终是隐晦地提点他一句:“师兄眼神不好,识人不清,才会生了误会。”
她并非不愿与其他人双修,而是没必要。
不说董倬行的心里有人,不说这路上没遇到过哪个内息深厚的童子,单是赵清絃这身取之不尽的内力,就足以让她省下力气,不必再费劲去寻其他人。
“误会?是他要利用你至阴者的身份,更要你只身潜进恒阳教!”沐殖庭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神悲切:“难不成也是我的误会吗?”
沐攸宁摇头:“他没有瞒住我。”
沐殖庭定是不知道赵清絃的情况,又惯有傲气,不曾去了解她所作所为,才会一而再再而叁地道她鬼迷心窍,最后不惜用肮脏手段也要把她拉到自己的阵营。
“师兄,我不在意世人如何看待,若你喜欢乖顺一点的师妹,在你面前,倒也不是不能做到。”
如这些年一般,她能乖巧顺从,即便对他说的话并不认同,她都能软声抱怨,或噙笑点头。
两名黑衣人被活擒,刘仲洋的人也都将这屋重重包围,沐殖庭一时失神,心里腾起种种的不甘。
当他踏出这道门,与沐攸宁多年的情份也就至此而终。
他并非不能脱身,只是……赵清絃有什么好?
沐殖庭又看了沐攸宁一眼,难得平静下来,纵是早就清楚不过的答案,仍选择开口求证,笑容带了几分涩意:“师妹是觉得我做错了?这些年的师门情谊,难道就比不上一个男宠吗?”
沐攸宁当即摇头:“世间之事岂是一句对错就能明辨?我知师兄心中有气,但那都并非你利用我的借口。敢问师兄不是打从开始就算好我来云州的路线?刻意在小岛抛下我好安排与小道长相遇,为的是让我缠上他,盼将来念及同门情谊时会与你站在同一阵线,也好控制小道长为你卖命。”
“师兄口口声声不愿我踏上这条路,却又处处安插人手诱我前来云州,最后更不择手段对我下迷药,说到底,不念同门情谊的……是师兄才对。”
她顿了顿,本想再说些什么,抬头见到沐殖庭面色灰败,终是选择了不再往下说。
若非有意提过,又暗中默许,袁少永哪来的脑子想到这些方法。
有些话,还是要适可而止。
何况他又不是不懂,只是这些年想要寻一个寄托,好让显得自己不那么冷血,如她选择赵清絃一般。
而沐殖庭所选之人,恰好是她。
言尽于此,沐殖庭自嘲地笑了几声,突发狠劲,纵身往左怀天的方向扑去,一柄长剑从旁袭来,银光乍起,险些刺穿他掌心。
沐殖庭眼见失势,擒人不成,不欲左怀天落在他人手上,当机立断,向其连发数招,皆往命门瞄准,然澄流手腕一转,挥出剑气,横亘在半空之中,两相交缠,鸣声不绝。
剑光席卷而来,沐殖庭推掌挡去,原先笔直的攻击就硬生生地换了轨迹,逼向房顶,破开一个洞口,残砾四散,在阳光折射下落如飞絮。
沐殖庭迎光逃去,烟灰漫天,模糊了周遭的景象,他不禁回头看了沐攸宁最后一眼。
沐攸宁没有抬头,正与澄流紧紧地护住赵清絃。
身后瓦飞墙倾,屋里遍地狼藉,各人因这突如期来的塌陷而乱了阵脚,不少尘沙飘入眼睛,泪流不停。
只有他在看她。
【浮潜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