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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2

 

“非常感谢,我的朋友,如果没有你,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说得很轻松,听着像不走心的客套话,也没提她之前见死不救的事。星看到他脖子上的伤口,因为沾到水开始发肿,呈现漂亮的桃红色,也许身上别的地方也有。砂金注意到她的视线,立即将领口翻上去,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抱歉,吓到啦?别担心,小问题。”

星不知道该说什么,种种迹象表明他面临的一定不是小问题,但他的态度如此明确,又不好多说什么。砂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径直走向沙发,躺在上面,仿佛在自己家

她走向冰箱,艰难地找了半天,终于在冷冻室底层拖出一个透明玻璃瓶,它在里面呆了很久,她相信冷冻室等同于时间静止。拿出来时,上面堆的各种东西哗啦啦翻落到边上,整个空间变得混乱不堪。

她又找了块棉布,东西凑齐后,星走向他,坐在沙发边缘,伸手去拽他的裤子

砂金已经闭眼准备睡觉,扒裤子时,他的眼睛立即睁开,在两人对视的瞬间,他偏开头,嘴角落下去,目光有些无措地游移在旁边的茶几与墙壁上,最后认命般将整个身体放松。他抬起左胳膊压住双眼,又立即移开,小臂离开时,他又变回星熟悉的模样,脸上挂着漂亮的笑,一举一动散发着魅力,仿佛刚才转瞬即逝的表情只是错觉

“哎呀,我的朋友,真是心急。”他笑着调戏,任由星把他的裤子退下来,同时非常自觉得分开腿,挪到她的腰两边

星没说什么,她该解释一下,但又懒得说,反正他待会儿很快就明白了。但在砂金伸手去解衬衫扣子时,她还是忍不住按住,示意他停下,他听话地停止动作,双手恢复成无事可做的状态,她能猜到他正在想什么:好吧,原来你喜欢自己来。这让她莫名火大。他将双手举过头顶,手腕在头顶上方的某个位置交叉,如同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牢牢捆住,事实上星没打算对他的手做什么

她叉住他的膝盖,把腿掰成大张的姿势,有点尴尬,连她也意识到不招人误解是不可能的了。整个过程中出人意料轻松,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挪动一块躯体该感受到的重量

“轻点,朋友,你可以随意做你想做的,但我目前的状况撑不了多久。只要能轻点,我会很感谢你的。”他说得很轻,用着商讨式的语调,沙哑的嗓子还没恢复,让人感觉无视掉也可以,当然他也习惯了被无视,不抱什么希望

星拿过棉布,拧开装着透明液体的瓶子,玻璃表面凝结着一层模糊的水雾,烈酒的气味立马飘散出来,砂金的表情有点变化,好像想到一些不妙的东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星只是用它沾湿棉布,盖在大腿内侧。那里写满了潦草的计数用的“正”字,有点褪色但仍看得清楚,皮肤有些发红,显然这具身体的主人曾试着将它们去除,但水对油性涂料效果有限。他现在的姿势很适合将它们擦掉,因为原本是以这个姿势写上去的。砂金从浴室出来时,她不小心看到,虽然放着不管也没关系,但就是很在意

擦干净后,星把他的裤子拽回去,从沙发上起身

“不做点别的?离天亮还有时间。”她已经拿起酒瓶往冰箱走,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话让她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她抬起手腕,扫了一眼指针位置

“快睡吧,你不困吗?”

砂金没再说话,星把酒瓶放回冷冻室后关上灯,爬回自己床,总算能休息了

然而,不幸的是,凌晨被叫起来一顿折腾,现在她睡意全无。清醒地躺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星无聊地坐起来,轻手轻脚去客厅,不发出任何响声,她觉得自己像做贼似的,只为拿忘在茶几上的手机

天已经开始变亮,她依靠窗户中透进来的微弱的光,摸索到了手机。砂金早就睡着,与星悠闲的日子不同,每天高强度的生活让他很难保持长时间清醒。熟睡中的砂金皱着眉,深陷恐怖的梦中,他生活中没有能做愉快的梦的素材。于是星坐在他旁边,捞过一只手,与他十指交握,虽然不知道是否有用。另一只手打开手机,关闭声音,调低亮度,熟练地点开游戏,以一个别扭的手势操作。等天完全变亮,星终于有睡意,她松开手,走回床,去睡回笼觉

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又是晚起的一天,一想到客厅的人,星与躺到中午的愿望挣扎一番,起了床

砂金早就醒了,明明他昨天比自己累得多,竟然醒得还是比自己早。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像没事的人,只是在这里借住一晚,而非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他抱着烘干好的衣服,掏着口袋,星这时想起扔进洗衣机前忘记检查口袋了,希望里面没有卫生纸

他没有掏出卫生纸,只掏出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花花绿绿的正方形纸片

“放下!”砂金正要打开,星立即喝止,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他一跳

“收起来!听见没有?”她又重复一遍

“你认识这东西?”

“这不是常识吗?”

“这可不是常识,认识这东西的人都经验丰富。”他露出一副发现什么秘密的表情,但以他的立场不该深究,便老实把东西收起来

这是常识,不知道对于其他人怎么样,至少对星而言是常识。这得益于卡芙卡本就异于常人的教育,暴击、直接、有时会教一些完全不在正常人范围内的东西,让星怀疑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有段时间她每天带回家各种各样的东西,有时是五颜六色的药丸,有时是液体,有时是亮晶晶的粉末,有时带有刺鼻的气味,有时裹着奇特的包装。她要求星记住它们的样貌和气味,并记得远离它们

如果吃下它,会发生什么?

只因这简单的一个问题,卡芙卡真的不知道从哪拽回家一个人,捆着严严实实,无视那个人的哀求,卡芙卡当着星的面将其中一包粉末烧热。它们溶解为像水一样的液体,然后装进针管,注射进去

星至今还清楚记得当时的场景,很难说哪一点给她造成了如此深刻印象,究竟是那个痛苦哀嚎翻滚的人,还是对因她的言语而不幸的人的愧疚,还是卡芙卡那完全不是在看人类的眼神,还是他在痛苦中被一枪结束生命,脑浆潺潺流出的样子,亦或是全部。总之,卡芙卡的目的达成了,虽然她不是故意的,但星成功对这些东西有了心理阴影

“如果你想止疼,我这有止疼药。你之前不是想报答我吗?把它们扔了,不要再接触这种东西。”

“好呀,既然是你的要求,我怎么会拒绝呢?”他眨了眨眼,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显然,他与星不同,对这些东西没有恐惧

“你要回去吗?如果你想的话,可以留在这,虽然这里不是好去处,但总比回去强。”见他站起来,也许准备离开,星出声说道

她不是那种热心的人,如果路上看到乞丐只会避开目光匆匆离开,防止对方缠上来要钱,她也没兴趣去负担他人的人生。但,她想起了那个噩梦,她知道它因何而生,也知道如何缓解:去帮助别人,谁都行。这样,她就算做了些好事,就能心安理得继续

“嗯?”他显得很诧异

“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我不需要回报。只是你运气好,我正觉得该帮助别人,而你是第一个出现在视野里的人。”

“这样的人,我以前见过,朋友,看来你做过亏心事。”他感兴趣的目光几乎将她看穿。这时她清楚意识到,与身份无关,无论他是奴隶还是公司高管,都不过是虚伪的名头罢了。砂金一直都是砂金,他的才能,他的洞察力,它们永远在这里,与身份无关

“如果你想倾诉,可以跟我说说,说出来能让心里好受很多。”

“不用了,你也不要好奇,我会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

“以你的年龄,这话真消极。”砂金还在好奇,但自从他指出来,两人之间的空气骤然降了几度,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再关心下去就要升级成敌意了。他打量四周,试图转移话题,一个人家里的布置能反映出自身性格,“你的审美,有点独特。”

“我知道,实用主义的代价。几乎每个来过我家的人都会说丑,我习惯了。”星故意冷下脸,压低语调,模仿恐怖片开头讲灵异故事的少女,缓慢,一字一顿地说“但你知道吗?据说这里曾是凶宅,死者们的冤魂没有回归天国,而是在屋内徘徊,每个发表过不敬言论的人离开后都被不祥诅咒笼罩,不久后,他们一个接一个死去,没人知道谁做的,人们找到他们时,发现死者们猜猜看?”

“脸上充满恐惧,不是,死者们怎么了?”

“脸上充满了恐惧。”

“哇,真可怕。虽然我想出50信用点让你再编一段,但是剧情太老套了,我不是很想出这个钱。”

“好好好。所以你要留下来吗?”

“感谢你的邀请,但恕我不能答应。我是个赌徒,比起躲避危险,我更喜欢位于漩涡中心,把我的一切赌回来。”他朝门口走去,现在他真的该走了

按理说随他去呗,这是他的选择,她无权干涉,看样子砂金的背后纠缠着她无法处理的问题。但眼睁睁看着人一步一步在眼前逝去,总归有点难受

“不再考虑一下?”星最后叫住他,“你应该知道吧,豪赌中赢家只有少数,更多人在不断输,想着下次赢回来,然后越输越多,最后真正意义上一无所有。连我也能看出来,你再输一次就真的要死了。”

砂金站住,这次他终于不是那副轻浮的表情。严肃的样子一点也不适合他

“朋友,你的提议如此真挚,那我也该坦诚相告——离我远点,我身上背着一堆麻烦,虽然你的房子很坚固”他伸手敲了敲墙壁,能听到沉闷的声音,“但对我而言和纸糊的没区别,从你的安全角度考虑,我的朋友,你不该和我扯上关系。”随后他态度一转,又变得阳光自信“好啦,不要这么悲观,等事情结束后,我带你去本地最贵的饭店,那里光预定就要特殊渠道哦。”

星目送他离开,未来他将独自面对悲惨的人生,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在这种时候说一句:

“好吧,那我一定吃到你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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