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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

 

“多准备准备吧,我说你的面试,也在说马上要来的月考。你要是掉出了前五十,苏阿姨肯定马上发现你在背着她折腾有的没的,到时候……呵呵。”

我恶寒地浑身抖了下。刚上初一的时候我没适应初中,第一次期中的成绩超级差。我妈拿着我的成绩单坐在客厅,突然开始爆哭,哭自己没教好我。我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她把眼睛哭得红肿,然后自己把眼泪擦干戴上眼镜,当着我的面打电话给我爸,外放,商量未来上哪个职校、学护理还是裁缝。

“知道了知道了,倒是某人,下次月考别继续没我排名高。”

岳凯试图给我一个白眼,但他其实不会翻白眼,具体表现出来的效果像眼睛向上方斜视、眼皮抽搐,总之嘲讽杀伤力为0,搞笑程度拉满。同理他也不会k,面部肌肉还真是限制了他的情感表达。

做好各种规划,终于到了面试的那个周六,我穿着校服带着一个背包一大早和我妈告别出门。背包里在课本下藏了一套漂亮裙子和身份证。

打开门岳凯已经在等我,他和我妈礼貌客套了一会儿。该说不说,岳凯其实挺标准的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在整个大院里,一说岳凯,小孩们都知道。

我跟做贼似地到了客运站。我没自己买过票,就跟在岳凯身后走。

“你怎么这么熟。”

“上网查的。”

“你没买过票啊?”

“那你来?”

我闭嘴了,乖乖跟在岳凯身后排购票的队。

“两张到深圳的票,最近一班的。”岳凯把身份证和钱递进窗口里。

“就你们两?有家长吗?”售票员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窗口前的我俩。

岳凯面不改色地撒谎:“家长在深圳站接我们。”

售票员把票给我了我们,时间很紧,预定到深圳站是十一点,我的面试是十二点开始。

上车检票时列车员问了我们同样的问题,这次我抢答了,家长在深圳站等,得意地甩给岳凯一个眼神。

我跟岳凯的票没买到挨一起的,我们前后座,我身边坐了一个中年妇女,车一开倒头就睡,规律的鼾声混在汽车的发动机声里。

车要开一个半小时,我看窗外街景看了十几分钟就腻了。想复习一下待会儿面试应该怎么应对,越想越烦,越模拟越沮丧。

我干脆向后跪在座椅上,肩膀扒着椅背,从上往下骚扰坐在我身后的岳凯。我以为岳凯会在看书,他总是在看书,结果我看到他闭着眼睛皱眉,咬着下嘴唇,一副忍耐的样子。

“嘿嘿!岳凯,你怎么了?”我压低声音问,生怕把旁边的中年妇女吵醒。

“……我晕车。”岳凯猛地睁开眼睛,抬头怨念地盯着我。

“你晕车?”我感到不可思议。

“……有点。”

已经不是有点了是就快要吐了吧啊喂!我看清他喉咙有一个明显往后吞咽的动作,分明是有东西反胃上来了。

“扶手上绑了塑料袋!忍不住就吐出来吧。”

“……谁说我要吐了……呕。”

“你真是……别装了!”我看他连解结的劲儿都没了,把自己手边的塑料袋解开丢到他那边。

岳凯无语地把那个飘到头上的红塑料袋抓下来,还想犟两句,结果一张嘴,下一秒半张脸就埋进塑料袋里呕吐起来。

他吐了快五分钟,估计把胃里的东西都呕干净了才停下来。

我掏出纸巾递给他,告诉他惨痛的事实:“还有一个小时,你得再忍忍。”

他是真吐得晕乎乎的了,竟然没骂我弱智。要搁平常,指定得剜我好几眼,话里带刺地说我这都是为了谁受的这罪。

他邻座的中年妇女好心地从包里掏出风油精让他擦,他多少缓和了些。

终于捱到了深圳站,岳凯一脸惨白地拎着他那袋呕吐物下车。

我跟在他后面,列车员拦住了我们。

“来接你们的家长呢?”

我呆住了,望向岳凯。

他迈开腿就跑,跑出五米回头喊我:“跑啊卢晴乐!别愣着!”

我看眼也愣住的列车员,马上撒开腿跟着岳凯玩命儿跑。

我们就这么跑出了客运站。我看着他逃跑手上还挂着那袋呕吐物,一甩一甩的,中间忍不住想笑,差点被气呛着。

他终于停下来,把手上的塑料袋往垃圾桶里一丢,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扯上了公交。

我在公交上惊魂稳定,喘得跟头老牛一样,他也不遑多让,额头上一层汗。

“哈……哈……岳凯你晕车你还答应陪我坐大巴过来?”

“不是我今天你连票都买不到,更别提到深圳了。”

“好……好烂的谎,你要编个好点的……我们刚才……至于要跑么?!”

岳凯手抬起来又放下,叹了口气:“省点力气吧卢晴乐,待会儿才是你要表现的场合。”

到了面试地点,是一家酒店的宴会厅,我堪堪卡上点报道。

没时间换裙子了,我穿着一身校服,腹部贴了号码牌,不像是去面试偶像团体的,倒像是要上跑道跑八百米的。

排在入场的队伍里,远远地看见岳凯在一堆陪同来的父母辈年纪人里对我竖起大拇指。那个口型是……加油。

我们这一组一共有二十五个女生,按姓氏排,我排在了第四个。我只观察了下我前后的女孩,穿着漂亮,有化妆,目测身高都有一六五。总之就是不知道比我好了多少。

进去后人被分成三排,898,我正好在一排的正中间,直面眼前的三位评委,我的心砰砰直跳。

第一项考核是一起跳投简历时那首要求的歌,《乱七八糟的恋爱甜点》,每一个东京girls粉丝都无比熟悉的曲目。

音乐响起,我头几个动作就跳错了,后面像程序失灵一样连锁忘掉了前两个八拍的所有动作。脑袋空白之时我瞄到了旁边三号的动作,下意识跟着她。她的动作非常标准,神奇地帮助我找回了节奏。我头拧正不再偷瞄,但我还是不敢和评委的眼神对视,垂着眼睛跳完整首。

音乐停下的那一刻,我扭头看向三号。排队时我站在她身后,现在才看清她的正脸。她长得真的……非常的漂亮。

她皮肤很白,化妆给她添的更多是红润的气色,头发挽了个低马尾垂在胸前。她像从语文课本上的水墨插画一样娟丽。

“一号、三号、……二十五号,你们七个每个人单独跳一次。”裁判们低头商量了一下,点人开始了第二项考核。

我对自己没被选中丝毫不意外,毕竟刚才跳得那么烂,坐下抱着腿等着别人被考核。

一号刚才可能在一堆人里跳得不错,但让她单独跳,紧张过头错了个大的,把第四段和第二段的舞蹈搞混。她跳完坐下,小声抽泣。唉,要我我也哭。

“下一个,三号,王梓楹。”我旁边的女生站了起来。

她叫王梓楹吗?很符合她外表的名字。

王梓楹流畅地单人跳完了一遍,除了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堪称完美。我敢说比东京girls原班人马v里大部分成员跳得还要好。

第二项考核结束,没有人比王梓楹跳得更好。

评委赶时间似地开启了第三项考核,每个人三分钟的自我介绍,要求是让别人尽可能的记住你。

二号圆脸萌萝莉是个极为活泼的妹子,她用一大串顺口溜快速介绍自己,用力过猛地鞠躬之后突然原地起跳蹦了起来整了个奥特曼变身似的落地谢幕。理所当然地我记住了她,她叫丁茹茹。

轮到王梓楹,她站起来柔声缓慢地说:“大家好,我叫王梓楹,今年十六岁,目前是在校高一学生。我从三岁开始学习芭蕾舞,十四岁时因为伤病,将芭蕾从职业目标变成了兴趣爱好。一年前在网上看到了东京girls的表演,非常喜欢她们的舞台,也想成为她们那样的偶像。”

她似乎没话说了,但倒计时还没停,她磕绊地补了一句:“如果我能被选上,我会好好跳的。”

三分钟倒计时结束,我听到她似乎松了口气。

轮到我,我把每一句都喊出来。我超级超级超级喜欢佐藤莎里奈和东京girls!我想成为kirakira的偶像!

呃,我应该表达的是这些,因为我吼完脑子一片空白,刚说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后面的大家也都是,各显神通吧,相比于前两轮的舞蹈,这一轮大家都整了不少花活出来。我更没希望了。

第四项是唱歌考核。我这一组大家唱的都……挺烂的。王梓楹烂得尤为突出,气短破音,正常说话时的温柔嗓音一到唱歌变成了小鸡嗓,唱着唱着都怕她要断气了。

我唱的普通,但我事前准备的是日语歌,我日语自学了些,口音也没那么塑料,这大概是我为数不多有信心能打动评委的点吧。

第四项结束,评委们进到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讨论,我们这一组的女孩就在原地等。

本来大家都只是安静坐着等,丁茹茹先忍不住跟旁边的王梓楹打招呼搭起话。然而王梓楹冷冰冰的,面对丁茹茹的热情她说的最多的两个字是嗯和啊。剩下的人见她俩的对话如此尴尬,即使也和丁茹茹一样有互相交流的心现在也没了。

也是,毕竟大家,实际上是竞争对手嘛。我屈腿抱着膝盖,弯腰脸埋在双膝之间发呆。

过了快半小时,评委让几个女孩留下来加试,有丁茹茹,有王梓楹,但是没有我。

点完二号、三号,跳过了四号的那一刻,我失落吗?也没有吧,毕竟我本就没抱希望能够选上……嗯,我能进到线下面试本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看看丁茹茹和王梓楹,她们那种才是能被选上的……

我低着头夹在其他同组的落选女生中走出宴会厅。

“干嘛莫名其妙给我递纸巾?”我找到场外等我的岳凯,疑惑地问他。

岳凯无奈地叹气:“是,你现在眼泪还没流下来。要不你自己到洗手间照镜子看看眼睛红成什么样了?”

“我没哭!”我拒绝了他递给我的纸巾,狂眨好几下发酸的眼睛。

“好好好,你没哭。”岳凯把我的背包交回给我,还扔给我俩包子:“快点走吧卢晴乐,我可没跟苏阿姨说我们不回去吃晚饭。”

我接过包子啃,香菇猪肉馅的,饿了吃什么东西都更好吃。

“你吃了午饭没?”

“你是想看我回程再吐一次吗?”

我尴尬地缩了下脖子。

“谢谢你岳凯,来陪我面试。”我这段时间对岳凯说谢谢的次数大概超过了我认识他过去十年里的总和。

岳凯没什么反应,可能他也习惯了听我说谢谢他吧。如果岳凯有需要,我也一定会帮他,可是他好像,没有什么需要我帮的。

去客运站的路上,岳凯突然问我:“我记得东京girls成员是不准恋爱的,上海girls也有一样的规定吗?”

“应该是吧,不过这种东西不会写在明面上的啦。要我说如果想成为有名的爱抖露的话,应该都自觉地不谈恋爱才对。”

“你说什么?”岳凯小声嘟囔了句,我没听清。

“没什么。”

到了客运站,我们刚把身份证递进去买票窗口,售票员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我和岳凯就被保安带到保安室了。

我看到我妈和警察坐在保安室。

“乐乐,岳凯,你们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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