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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魔鬼的女儿

 

简一愣住了。

他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高岳城爸爸说:“我见过你,那时候你一岁多一点儿,才刚刚会爬。简灵不知道怎么给你办户口,还是我抱着你带他去的。当时工作人员还以为我们是一家三口。”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你那会儿小小的一个,在我怀里特别乖。”

简一对他没有任何印象,他爸爸也从没跟他说起过这号人。自他有记忆起,他一直跟爸爸相依为命,没有第二个血缘上的亲人来认领他们父子两。

似乎是看出了他脸上的困惑,高轩朗苦笑了下:“后来你大一点,简灵就不肯见我了,再往后我就结婚了。”

他问简一:“你爸爸呢?我之前去找他,他都不在家。”

简一说:“他……”他说不出来话,卡住了。

看简一的表情,高轩朗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说:“你不用说了。”话一出口,他身上的颜色如潮水般褪去,只映出黑沉得仿佛不会流动的河水。

风扬起他的头发,他没再说话。

简一也没有说话。他去看天,天上月很圆很满,里头的月华如同饱胀的蛋黄,好像一戳破就会流泪。

高轩朗又开口了:“那你怎么办呢?”

他像是问简一,又像是问简灵,更像是问自己,但最后都变成了一句呵出口的叹息。

简一低下头,羞耻感从他的脚趾蔓延到他的眼眶。

他并不因谢兰感到羞耻,他只是羞耻于自己的身份。他是谢兰随时就能用钱打发走的床伴,现在的职业是靠着卖身养活自己。

他的眼眶挤满了眼泪:“就这样。”

他知道高岳城爸爸一定看出来了。也许别人也看出来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与谢兰的关系,只是秘而不宣。

高轩朗说:“你跟我走吧。”

他朝简一走了一步。

“你要谁跟你走?”

谢兰走过来,眼睛里聚着化不开的戾气。她如同被侵入领地的暴怒狮子,拽起高轩朗的衣领把他的脑袋重重磕在栏杆上。

“当”的一声重响,高轩朗完全被砸晕了。没等他反应过来,谢兰的拳头就砸在他的脸上。他的牙齿磕到唇口的肉,流了血。

紧接着,她屈腿,一膝盖重顶在他肚子上。一瞬间,他的胃里翻江倒海,没忍住吐了。

疯子。暴力狂。魔鬼的女儿。

他想起谢平对谢兰的评价。

非常中肯。

简一被吓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抱住谢兰。

“不,不要……”他害怕到颤抖,却还是抓住谢兰的手臂。他的力气不足以阻挡谢兰,但谢兰还是停手了。

高轩朗吐了好一会儿,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完了才算了事。

他的眼眶刺刺的痛,看东西都有些模糊。耳边也是嗡嗡的响,好像有几百只苍蝇在他的耳中大叫。

“没有,我没有跟他走……”简一语无伦次地跟她解释,“我只是……他说他认识我爸爸,我没有要跟他走……”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眼泪就这么滚下来了,谢兰抬手给他擦掉。用了点力气,他的脸就红了一小块儿。

她乜了眼高轩朗,转头骂简一:“你是蠢货吗?他说认识就认识?还叫你跟他走,叫你给这鳏夫的儿子无痛当爸?”

简一被骂得整个人缩成一团,不敢多说话,像个小鹌鹑。

末了,小鹌鹑才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

高轩朗缓了好一会儿,耳边的嗡鸣声才小了点。谢兰走过来,似笑非笑地问他:“高医生,你能自己走回去吧。”

她那表情看上去像是如果他摇头她就立刻把他扔进江里。

高轩朗说:“能。”

他到现在这个位置,没人再叫他高医生了。

谢兰这么叫他,就是记起来他了。

11年前,高轩朗在一家综合医院做实习医生,谢芜是他老师的病人。

那会儿还没人重视精神类的病,统称为“矫情”“疯了”“神经病”,人格分裂虽然有,但不多,谢芜算是最突出的那个。

倒不是她人格分裂的多——国外有分裂出103个人格的案例,而谢芜仅分出了两个人格。

一个是替她承受痛苦的女a,比她年长一天的姐姐谢兰;一个是符合社会规则认定的男a,大她3岁的哥哥谢平。

但她来医院时,三个人格的矛盾已经完全到了不可调控的地步。谢芜想要融合另外两个人格,而谢平想要彻底掌控这个身体,谢兰几乎不出来。

疗程一共持续了两年,这两年,让高轩朗认识了谢平。

谢平是个风趣幽默的男a,有不少oga都对他芳心暗许,暗地里希望他可以成为真正的赢家。大伙儿都不太喜欢谢芜和谢兰。

因为谢平是这么评价她俩的:“她们两,一个是恋母的变态,一个是魔鬼的女儿,尤其是谢兰,我觉得她是一头地道的野兽。”

他这话也不算空穴来风。

几年前谢芜被卷入臭名昭着的“恶女屠村案”,安神村一百多口原住民全部毙命,只有那些被拐卖来的oga和部分孩子活了下来。谢芜是警方找到的唯一嫌疑人,并在逮捕她后很快移交法院进行审理。

然而开庭后,谢芜因为未成年加上证据不足以及本身存在精神疾病等原因被无罪释放了。

那些幸存的oga没一个指控她的,而且还有陈夺州等人为她从中斡旋。尽管大伙儿都心知肚明她一定是凶手,但没法送她进监狱或是吃枪子。

她满身是血地从法庭上全身而退。

面对前来采访的镜头,她甚至可以大言不惭道:“我妈妈从小就教育我要善良,我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杀人呢?”

当时这件事还闹得很大,很多男a都聚众游行,宣称这一场针对他们的“玛利亚案”。

虽然这两个案件的犯罪内容完全不同,但结果类似:真正的主犯们都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谢平很聪明。尽管他总是抱怨谢芜和谢兰,但他从没透露过两人之一可能是凶手一事。

然而两年后,他被融合了,就是被吃掉了。谢兰压住了谢芜,几乎不让她出来,疗程也中断了。

后来她改掉名字,就彻底变成了谢兰。

谢兰。

几乎是默认,谢兰就是屠村的那个人。

谢平是风度翩翩的精英人士,不会动手;谢芜受过短暂的教育,行为不会那么野蛮。只有谢兰,这头未开化的野兽才会用这么血腥暴力的手段屠村。

而这份默认,让他在面对谢兰时,不自觉地感到胆怯。他没有勇气在谢兰的目光下要求带简一走,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魔鬼的女儿,一个真正的魔女。

谢兰得了他的回应,叫简一跟她走。高轩朗看向简一,然而简一没看他一眼,就跟着谢兰离开了。

谢兰一路都没有说话。

简一一路都心惊胆战。

才刚进门,谢兰把他压在门上,脱了他的裤子,连润滑都没有,直接操了进去。

里面还有些干涩,进去时有些痛,简一皱了皱,但还是乖乖放松身体,搂着谢兰的脖子,任由她粗暴地操进来。

好在慢慢地身体里面就湿起来,进出时也不会摩擦得痛。谢兰一直往里顶,磨开了他的生殖腔,往里面撞去。

他被撞得不断往上跑,又被重力带着往下落。他整个人紧紧蜷缩在谢兰的怀里,喘气声如同老旧的风扇,呼呼的响。

谢兰没有说话,低头咬住他的腺体,恶狠狠的。他压不住痛呼,却也不知道叫她轻一点,只是搂她更紧,好像这样就会减轻疼痛。

谢兰问他:“这么快就找下家了?”

说罢重重地一顶。

他眼泪都快被顶出来了,用破碎的声音说:“没,没有。”

可谢兰不依不饶:“你是不是觉得那丑东西比我好?”

简一凑过去舔她下巴,像一只小猫,委屈巴巴地说:“我只有你。”

谢兰喜欢他这话,把他压在门上吻他。她的舌头探进他的口腔,舔他的上颚,勾他的舌尖,直把他吻得气喘吁吁,满脸潮红。

他像颗刚摘下来还带着露水的葡萄,咬一口还会爆汁,清甜甜地盈满整个口腔。

她把简一抱到卫生间,让他撑着洗漱台从后面操他。

镜子并非全身镜,只能照见上半身齐整的简一,底下就照不见了。

然而谢兰能看见他笔直洁白的两条腿上蜿蜒而过的白浊,顺着他的大腿流到小腿积在脚边。他看起来太白了,有种不属于任何人的洁白、漂亮。

谢兰掐着他的大腿说:“要在上面刻字才行,这样别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东西。”

她没有过独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她觉得简一应该是独属于她的。

简一趴在洗漱台,迷蒙着眼看镜子里的谢兰,腿软得要站不住。他的声音也断续得像雾:“你,你的。”

谢兰的手顺着他衣服的下摆往上摸,揪住他的乳头揉搓。他忍不住,隔着衣服按住谢兰的手。

谢兰重重得一拧,她的手劲很大,简一疑心自己的乳头被她揪掉了。但也没有。她撩起他的衣服,他能通过镜子看见被玩得肿胀的胸脯。

疼痛过后,胸口就泛起密密麻麻的痒意。他把胸口往谢兰的手里蹭,黏糊糊地说:“还有另一边。”

谢兰在他的胸口狠狠扇了两巴掌,骂他是骚货。他被反绑双手捆在马桶上,整个人岔开腿露出脏兮兮的肉穴。

谢兰说他是肉便器,只能敞开腿迎客。她把他的眼睛绑住,嘴也用内裤堵住,把假阳具塞进去,开最大档。

他的性器也被绑住,快感只能靠肉穴堆砌。他喷了不知道多少回,肉穴湿得一塌糊涂。他很想问谢兰在哪,想让她操自己,但谢兰欣赏着他的淫态,点燃了一根烟头。

烟雾袅袅,烟草的味道让简一呼吸不畅。他的呼吸变得更重了,有种快要窒息的难受。

谢兰靠近他,欣赏了很久,热烫的烟头被摁在他的胸口。细微的滋啦声伴随着皮肉被烧的焦糊,简一疼得咬紧嘴里的内裤,但很快,疼痛就被席卷的快感淹没了。

第二次烟头摁在了他还在渗血的腺体上,疼痛的感觉成几何式增长。他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打湿了蕾丝眼罩。

第三次烟头烫在了他的大腿内侧,待得最久,他的大腿神经质的抽搐了下,又迫于被捆住而无法动弹。看到那白玉似的肌肤上落下瘢痕,谢兰才觉得痛快。

她把简一嘴里的内裤拿开,没等他说话就捏着他的下巴操进他的嘴里,还往里顶了顶。

简一被顶得生理性想吐,蠕动的口腔像是按摩的小手,谢兰命令他:“把你的牙收一收。”

简一的口活还没有太大的进步,但看他用那张脸含着自己的性器实在是一种享受。谢兰被他卖力地舔弄了一会儿,终于抽出性器,精液射了简一满脸。

他的睫毛、发上都挂上了精,像是风雪砌成的美人。

简一的嘴边被撑裂了,有点刺刺的痛。他无意识地舔舔伤口,卷了些精液进了口中。

后半夜他被松了绑,手上脚上都是红色的勒痕。谢兰让他跪在地上,他被她夹在墙面上操弄,膝盖一下下在地上滑行,撞上墙。

之后他嗓子哭到发哑,腿软得坐在谢兰的性器上起不来,肚子里全都是精液,撑得他肚子微鼓。谢兰一边慢慢顶他一边揉弄他的乳头,又是往他肚子一摁,他整个人就抖起来,底下也跟泄洪似的喷出水液,顺着两人交合的缝隙滴落积压在地板上。

他的身上有咬痕有鞭痕有烫伤,像块有瑕的羊脂玉。谢兰终于满意了,咬着他的耳朵问他:“你还要不要跟那个丑东西走?”

简一的声音都在发抖:“不走,不……我,我跟你。”

他被操得浑身都敏感极了。谢兰只需要稍稍一顶,或是摸一摸他,他就要抽搐着高潮了。他感觉自己好像坏掉了,被谢兰操坏了,真个人都变成不断高潮的机器。

谢兰才不信他的话。

她咬住简一的脸,在他软软的脸颊上留下一口牙印,就像是打上记号:“你要是敢跟人跑了,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锁在房间里。”

她恶狠狠地警告他。

简一抓住她的手,很用力。

他侧过脸,潮红湿润的脸蛋上嵌着一双如雾的眼,像缭绕群山般把谢兰困住。

如果谢兰是个文豪,她一定用尽笔墨去写这双眼是如何动人,又如何勾人摄魄;如果她是一个诗人,她未必不能描摹这双眼写出比肩李杜的诗篇。

然而她是个半文盲。她只觉得被这双眼看着,心就被勾得乱了节拍。

她低头走进他眼中的迷雾,感受他呼出的热气如同沼泽。这条小蛇在她的怀里扭动,吐出话像沼泽开花:“你要我,我就不跑。”

之后几天简一一直都在游轮上,哪都没去,连房间都出不了。

他被干得下不了床,身上也都是青紫的痕迹,实在没法出去见人,谢兰也不让人来看他。

等到首航结束,脸上的牙印淡了些,他才裹得严严实实地被谢兰抱下去。

回去又养了一个星期,谢兰说要在他身上打上记号,他任由她在自己的大腿内侧刺青。

右侧是谢左边是兰,谢兰说他以后就是自己的,他点点头,说:“那我就是你的了。”

回到剧组后,他又待了一个月,方存的戏份总算是杀青了。

其实本来半个月就差不多,但他演得实在太差,一场戏基本都是十几遍打底。

他参加杀青宴的那天,王看山是高兴得最真情实意的那个。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简一这尊骂不得说不得的大神终于要走了。要不是怕谢兰有意见,他都想放一打鞭炮,噼里啪啦就当先过年了。

简一倒是有些不舍得在剧组认识的朋友。苏清元说:“你把电话留给我,我要是有空当,就约你去逛街。”

“看电影?”简一问。

“不止呢。”苏清元笑道。

简一有点难过:“我舍不得你。”

苏清元揉揉他的脑袋,感觉在揉一只可怜巴巴的毛乎乎的小狗。

“又不是不见面了。”苏清元说,“到时候带你去玩。”

吃饭嘛,总少不了喝酒。有人站起来挨个倒酒。

酒是白酒,颜色是透明的,闻起来味道还有点刺鼻。简一凑过去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试探地舔了一口。

只一口,他就感觉自己的舌头想被刺了一下般难受,难喝得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不过,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他还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把那杯白酒喝完了,喝到最后,他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喝完了没多久,他就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眼睛看东西也有些花了。

他问苏清元:“你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哥哥?”

苏清元没理解他的话:“没有。”

简一醉眼朦胧地说:“可这里也有个你诶。”他指了指苏清元的身侧。

苏清元哭笑不得:“你喝醉了。”

简一觉得苏清元说话好小声,周围人说话又很大声,以至于他都没听懂苏清元在说什么。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苏清元,所以就闭嘴什么也没说。他安静地坐在那里,谁跟他搭话他都不理。实际上只是没有听清楚

直到谢兰来接他。不需要听见她说什么,她一朝他伸手,他就跟她走。

他喝醉了也不上脸,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等到了车库,谢兰才发现他今天有些安静。

简一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今天他一句话都没说。谢兰问他:“不开心?”

他清醒了一点,但不多:“热。”

谢兰说:“你外套裹那么严实能不热么。”

简一就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她。

谢兰真服了这位少爷,走过去给他把外套拉链拉开。低头时简一忽然抓住她的手,踮脚在她的颊边印下一个微凉的吻。

谢兰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抬头,看见他朝她笑,说:“亲到你了。”

谢兰想抽回手,他却紧紧拽着:“别走。”

谢兰还没什么反应,他先皱了皱鼻子,眼泪紧跟着就掉下来。他哭着说:“别走。”

谢兰搞不懂他,只好让他握着自己的手,跟牵小孩似的把人牵到车跟前。简一傻傻地站在那儿,还得等她亲自开门。

“请吧,少爷。”她这么说。

然而简一还是拽着她的手不放。

谢兰说:“松手,我得开车。”

简一没松,眼泪又往下掉。

“别走。”他又说。

谢兰把他的手强硬地撸下来,给他整个人塞进车里,谁知道简一突然伸手把她搂住,要不是她反应快抓住车门,能被他一把带进车里。

“别走。”他眼泪是涓涓细流的小溪,悄无声息地流淌着,“你别不要我。我只有你了。”

真肉麻。谢兰被他这话说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什么要不要的,什么只有你了,搞得好像她是他世界的全部。

这太可怕了。

当一个人只想依附另一个人的时候,对于彼此而言都是一个恐怖故事。

谢兰把他的手拿开,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你还有你自己。”

简一不懂。

他太年轻了,是最好骗、最难抵御诱惑的年纪。世界在他的眼中是窄窄的一圈,他还不具备跳出圈外的勇气和能力。

所以他只知道哭。

但谢兰也不觉得他烦。

她认为简一哭起来很漂亮,对于漂亮的人她总是很宽容。

尽管她知道简一愚蠢、无知、肤浅,除了好看什么都没有。

也许等他青春不在、容颜老去,她就会像丢掉穿旧的鞋子那样,毫不犹豫地把他扔进垃圾桶。但现在,她还喜欢他的年轻、他的天真、他的不谙世事。

她把他抱坐在腿上,简一像个孩子一样埋在她的怀里,搂着她。谢兰问他:“为什么要哭?”

简一说:“因为我怕你不要我。”

谢兰跟他讲道理:“我现在没有说不要你。”

简一又变成了小鹌鹑,整个人蜷缩在她怀里。醉酒让他的体温升高,他温热细腻的皮肤贴在谢兰的脸上,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小暖炉。

谢兰拍拍小暖炉的背,小暖炉睁着眼睛,慢慢地就困了,他就这么在谢兰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酒醒,简一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喝完了那杯难喝的白酒,之后的事情如雾里看花,他使劲想也想不起记忆的碎片。

谢兰已经不在这里了。简一出了卧室,阿姨已经做好了饭,温在锅里。

他一个人吃完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等着谢兰回来。其实也不能算他一个人,毕竟还有小宝陪着他。

可小宝不会说话,也不会理他,他还是希望谢兰可以过来。

但谢兰没有。

杀青后,简一变得无事可做。

他不爱出门,也没人找他玩,他就自个儿在屋里看电视,然后等谢兰。

谢兰觉得他这样不行,主动开口说要送他去上学,没想到简一说:“我不去。”

谢兰说:“新学校肯定没人欺负你。”

简一摇头,把自己摇成个拨浪鼓:“不要。”

谢兰跟他保证:“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告儿我,我给你出气。”

没想到简一还是拒绝:“我不想去。”

谢兰的耐心就那么点儿,这会儿已经告罄:“不去读书你去干什么?你现在只有小学文凭。”

简一很天真地说:“陪你睡觉。”

“如果以后我不需要你陪我睡觉,你去干什么?”

简一低头,沉默一会儿说:“跟我爸爸一样。”

哦,那就是趁着还年轻,陪别人睡觉,然后再生个不知生父生母的小简一,把做鸡这事搞成家族产业。

谢兰说:“你要是去读书,选择可多了。”

简一却说:“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谢兰不解,“最差去厂里打螺丝都行。”

简一摇摇头,不说话。

谢兰退了一步:“我给你请几个家教,你跟着学,到时候去考试,总行吧?”

简一还是不肯:“老师会骂我,也会打我。”

谢兰说:“不会骂你也不会打你,我保证。”

简一一旦犟起来是怎么都说不通的:“会的,偷偷地拧我,又疼又没有伤口。还有针,针扎在身上也很痛的,还看不出来。”

谢兰问他:“那你有没有别的想做的事情?”

简一说:“没有。”

他觉得人生就是这样,稀里糊涂地就过完了。爸爸常说做人不要活得太明白,宁愿麻木也不要痛苦。

爸爸活了33年,而他没有爸爸那么厉害、聪明,所以只需要努力再活10年就好了。活到28岁也差不多了,再活就没意思了。

所以作甚么要读书呢?到时候别人又打他骂他。现在有谢兰,可万一读到一半谢兰不要他了呢?他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别人可以很快弄明白1+1=2,可他还要数手指。

进厂钉螺丝是好,但是他要是学不会怎么办?他连演戏都演不好。而且他以前被锁在房间里时,听爸爸和客人聊天。爸爸说他以前去工作,干了三个月老板都不给他钱,还是要他陪睡。

世道就是这样啦,简一想,做鸡就做鸡吧,这辈子干这行,下辈子就可以做一只真正的鸡了,最好是野鸡,在山野里最快活。要是谢兰下辈子变成一株不会动的的兰草,他就每天守在她身边,换他来保护她。

谢兰跟他说不通,就随他去了。

虽然简一不肯再读书,但他还是挺喜欢看书的。谢兰不来找他的时候,他就去街上转转。这里很少能碰见在路边论斤卖书的商贩,书店的书他嫌贵,所以经常会溜达回去,把习敏叫上一块儿挑书。

有一回两人挑了本海子的诗集,海子的介绍在折叠的封面处。

原来他真名不叫海子,死在25岁,卧轨自杀的。

“轨是什么?”简一有点好奇。

“应该是轨道,火车想要开起来,路上就得建起轨道。”习敏说。

“轨道是什么样的?火车又是什么样的?”

两个人都没见过。但习敏的书上有火车和轨道。两人看了半天,简一说:“咱们去看火车吧。”

从这里坐车一个多小时,可以到大桥底下,桥上就会有轰隆隆驶过的火车。

于是周末时,两个人就坐着公交车一路到了桥底下。底下是个斜坡,长满了深到小腿的杂草,往下是泛着绿的河水,站在岸边往下看时,却看不见底。

简一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桥上,有长长的正在驶过的火车,轰隆隆地想着。

简一感叹:“海子要卧轨,是不是得翻到桥上去?”

习敏说“也不一定,不是所有轨道都建在桥上。”但她们也找不到其他的轨道了。

这时节,正是夏日。有几个小孩结伴来下水游泳。路过她们两时,有个男孩问:“要不要来游泳?”

两人都摇头,于是他们去下水了,笑声隔着老远传了过来。

看了会儿火车,习敏觉得没意思,就跟简一说回去吧。

两人起身准备离开,下水的那些小孩却突然吵起来,然后很快就四散着跑开了。

简一看见水里面有个不断浮起又沉下的小黑点,他还没反应过来,习敏却突然说:“报警!”

她知道简一有一部诺亚基,两个人还一起摆弄了好久。简一总是会带在身边,有时候谢兰也会给他打电话。

简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把手机拿出来给习敏。习敏很快拨通了警察的电话,告诉他们这里有人落水了。

挂断电话,习敏把手机往简一怀里一塞,就跑了过去。

“你不要着急,我们已经报警了——”她大声地喊道。

水里的黑点还在挣扎。

“你不要动,放松,可以慢慢浮上来的!”但是黑点听不懂,他不断沉下去又不断浮上来,很快就没力气了。

习敏看得着急。她想下水但又不会游泳,简一更不用说,他是个在儿童区游泳都得靠小孩教的旱鸭子。

“警察怎么还不来?”习敏快哭了,她满河堤地找长竿,找不到,什么都没有。

这里偏僻,也没有大人路过。

简一脱了鞋,试探着往水里踩,踩不到底。看不清河底的绿水像是狰狞的鬼脸,他吓得又把腿收了回去。

习敏又给警察打了电话,对面说已经出警了,但要时间,问她周围有没有其他人可以求助,或是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

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个黑点沉下去,很久都没有浮上来。

绿色的河水漾起的涟漪打在岸上,又很快归于平静。小孩的衣服还散落在岸边,他也没有机会穿上了。

时间在走,一秒一秒地往下走。她们两个站在岸边,是最无能为力的两个普通人。

简一扯扯习敏的袖子:“走吧。”

习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猛吸了一口气,反手抓住他:“走!”

两个人跑上河岸,最上面是一条小路。头顶上的火车轰隆隆地开过,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轨道之下消失,沉入幽绿的河底。

回去之后,习敏发了烧。简一来看她时,她已经烧了一个晚上,始终降不了温,嘴里说着胡话:“对不起……对不起……”

简一把她背去医院,医生检查是肺部感染引起高烧,又是打针又是吃药,七十多岁的习奶奶一边流泪一边费劲地给习敏擦身,终于,下午时习敏退了烧。

晚上的时候习敏清醒了,她一看到简一就哭了。她问简一:“我们是不是很坏?”

简一把她抱在怀里,她的眼泪抹在他的衣服上。回去的路上她被后悔折磨,她痛恨自己的自私与懦弱,如果她再勇敢点就好了,如果她会游泳就好了,她可以不用等警察,就把对方救上来。

简一说:“你不坏,是我要你走的。”

她抬头看向简一,简一说:“世界上比你坏的人有很多很多,你已经很善良了。”

习奶奶也知道这件事了。她安慰习敏:“要是这世界上真有报应,那些侵华的日军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习奶奶的过去在老城区不是秘密。

她十三岁时日军侵入她的家乡,杀死了她的父亲、兄弟,强奸了她的母亲、怀孕的嫂子、待嫁的姐姐以及她,然后把嫂子的肚子剖开,挑出里面已经成型的婴儿,鲜血顺着尖刀流了一地。

她被抓去做了慰安妇,生不如死的日子过了十多年。然而她侥幸活了下来,生下了一个混血的孩子。那孩子受不了别人的白眼,十五岁的时候跟别人外出打工,一去不回。习奶奶靠着捡垃圾生活,捡到了习敏。

1946年,远东军事法庭于东京审判日本战犯,历时两年半,共开庭818次,出庭证人达419名,书面证人779名,受理证据在4300件以上,判决书长达1212页,最终宣判25名被告有罪,并判处七名甲级战犯绞刑。1

然而在靖国神社中,这些战犯仍然享受着后世人的香火,它们的史书上,甚至企图抹掉这段过去。

习奶奶曾跟简灵说:“我等了这么多年,等到被抢夺的土地陆续回归,等到新世纪,还没有等到一句道歉。只判了七个人死刑,杀死我父母兄弟姐妹亲人,侮辱我的那些魔鬼,怎么可能只有七个人?”

“是啊,怎么会只有七个人呢?”简灵自语道,又劝她,“不要等了。期待作恶的人忏悔,不如放过自己。”

习奶奶看向他,很深的一眼,说出口的话如同叹息:“可你也没有。”

习敏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期间又发了几次烧,病好了,她也不记得那天的事了。

她问简一:“我是不是忘掉了什么事情?”

简一说:“没有。”

习敏却道:“可我记不起来那天我们去看火车时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很重要。”

“那天我们看了火车,然后回去了。”简一说,“回来你就发烧了。那里空气不好,以后我们都不要去了。”

“那你呢?”习敏问他。

“我身体好。”简一说。

回去时简一打了一辆车,习敏头一回坐计程车,很兴奋。她透过车窗看见熙攘的人群、灰色的街道,还有仰头才能看见的高楼大厦。她想,她以后也要住在这种地方,带着奶奶和简一一起,然后天天坐计程车。

到了地方,是简一付的钱。

“我会把钱还给你的。”习敏有些不好意思。

简一说:“不用。你忘啦,我现在很有钱。”

习敏不知道谢兰每个月给简一多少钱,是她绝对想不到的天文数字。谢兰知道习敏病了后,又给了简一一笔钱。

总之,简一觉得自己现在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富翁了。

最近谢兰有个慈善晚会要参加,正好简一没别的事做,就把他带过去了。

衣服是新做的,简一穿上总忍不住摸一摸。宴会外围着一圈扛着长枪短炮的媒体,有车停下来,他们就会蜂拥而至、竞相采访。

简一怕得不行,在心里不停地写着草稿,生怕自己到时候一问三不知。然而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车子绕了一圈,最后她们是从另一边进去的。

宴会还没开始,现场很热闹。谢兰带着他先去跟人打招呼,这个总那个总,这个干部那个领导,谢兰说什么他学什么。

“xx好”是万能回答模板,最后加个微笑就大功告成了。

转了一圈,他也没真认识几个,只是分别见到了陆恒启和陆拾慧。谢兰私下跟他说两人已经离婚了,让他注意点就行。

这也不算什么秘密。

离婚后,陆拾慧称得上是净身出户地离开陆家。不过陆绣琴目前没有打压她的动作,而且陆拾慧最近搭上了严穗。

政路通了,还怕商路不通么。

她也给谢兰抛出了橄榄枝,谢兰没理由不接住。

她可烦死马新国了,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倚老卖老,什么东西。倒了也好,不然还想爬到她头上来。上一个在她脑袋顶上作福作威的陈夺州,已经是枪下的亡魂了。

这回马新国也来了,带着他那不成器的儿子。马栋最近新得了个爱宠,叫柳智,也一起跟过来了。

要说这柳智也有点本事,才跟了马栋几回,就怀孕了。这一下就成了马家的金疙瘩,毕竟儿子养废了,就指望着孙子呢。

谢兰没让简一跟马新国打招呼,正巧陆恒启跟他有段时间没见了,拉着他到别处说话去了。

陆恒启是正儿八经的大少爷,认识的也都是些富家小姐公子,大家凑一块儿就聊那儿好玩好吃,然后讨论下待会儿拍卖会上买点什么好。

有人说起明新玉,说她最近买了块原石,要不要切着玩。陆恒启说:“玩呗。”他把明新玉叫过来,问清楚。

那块原石买的时候也不贵,一千多万吧,壳挺老的,光一照透绿,找好几个专家看了,都说能切涨。

大家听她一说都觉得划算,就算切不好也就亏点零花钱,于是一拍即合,纷纷要求入股,简一身在其中一句话都不敢说。

偏偏明新玉问他:“简一,你要不要来?”

简一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陆恒启说:“来啊,他那份算我的。”

明新玉说:“成啊,你们两个这么好,我说最近你都不怎么找我玩了。”

“你是老板嘛,比我忙多了。”陆恒启打趣她,“找你还得问你秘书有没有行程呢。”

明新玉跟他们这些只知道吃喝玩乐靠父母靠老婆老公的人不一样。她父亲过世得早,那些亲戚跟豺狼似的想要把她们孤女寡母分吃干净,亲大伯甚至找人绑架她,想把她卖进深山老林里。

不过明新玉最后被救出来了,靠自己把父亲留下来的产业发扬光大,一个oga现在已经可以跟alpha平起平坐了。待会儿宴会开始,他们都只能坐在后面,明新玉可以坐第一排靠中间的位置。

正说着,有人走过来,跟简一打招呼:“简一,好久不见。”

简一偏过头,看见是柳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柳智倒是很欣喜似的,往前走了一步,亲昵地说:“自从你初一就不读书之后,我就没怎么见过你了。”

在座的都是高学历,最差也被送到国外镀了层金,听他这么一说,都不自觉地皱眉。

陆恒启问简一:“你朋友?”

简一摇摇头。

陆恒启就跟柳智说:“听到了吧,别搁这儿认亲。”

明新玉笑着说:“小启,你语气好点儿,人家现在可怀着马栋的孩子,金贵着呢。”

陆恒启把柳智上下打量了遍:“金子做的啊。”

他的表情很轻蔑:“多少钱?”

柳智的脸色几变,没想到陆恒启一点儿脸面都不给他留。

但他还是露出个笑:“没有那么夸张,大家都是这么过来了。有关孩子的事,总是要谨慎些。”

他看向简一,很关切地问:“简一,你这几年怎么样?尤其是简叔叔,有你在,他应该也不用接客了吧。”

简一的脸色很不好:“跟你没有关系。”

“我也是关心你。”柳智说,“自从你不肯上学后,老师同学们都很想你。前阵子同学聚会,大家也都说起你呢。”

简一看着他,轻轻说:“我也记得你,你用针扎我手指的时候也很痛呢,我记你一辈子。”

“我还记得曹老师,他踹我骂我的时候,他让我去外面罚站的时候,他扇我耳光的时候,他嘲笑我的时候,那么多那么多,我都记得。”简一说,“你们想我,我也很想你们。”

想你们为什么可以在伤害我之后活得这么潇洒。

曹老师变成了优秀教师,是精英是骨干,升到重点学校去教重点班。柳智中考全市第一考入京华大学,是尖子生是优等生。金爱博有开化工厂的父亲为他兜底,他们在伤害他后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只有他。

他一直被困在了六年前的厕所隔间,被困在了教室门外,被困在了冰冷的水池里,被困在了言语和肢体暴力织就的网中。他没有办法走出来,也许他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来淡忘这种痛苦。

柳智怎么可以把话说得这么轻飘飘又这么锋利?时隔多年,柳智仍然是把不锈的尖刀,轻而易举地就能捅穿简一的心脏。

如果他注定是对方的掌中之物,盘中棋子,那他不如掀翻这棋局,大家都不要脸面好了。

柳智脸上的笑容因为简一的话淡了,只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体面。

“行了。”陆恒启开口,打断简一后面要说出口的话。他叫来保安,指着柳智说:“把他请出去。”

柳智声音微弱:“我是马栋带进来的。”

陆恒启说:“那又怎么样?我让你滚你就得滚。”

明新玉催促保安:“愣着干嘛,动手啊。”

马栋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陆恒启说:“看见他就烦。”

马栋立刻对柳智道:“还不道歉?”

柳智只得跟陆恒启道:“陆哥,对不起。”

他挨个道歉过去,唯独漏了简一。陆恒启说:“眼瞎了?不还有一个么。”

柳智却紧闭着嘴,不肯开口。

马栋等得不耐烦了,直接一巴掌扇过去,柳智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赶紧的。真是脸都被你丢尽了!”马栋骂骂咧咧道。

柳智却犟起来,捂着脸,还是什么都不说。要他向简一这个贱人道歉,怎么可能?他宁愿死,也绝不认错!

“不愿意说就算了,把他带出去吧。影响心情。”陆恒启道。他的语气高高在上,带着漫不经心的蔑视。

马栋踹了他一脚:“快点说啊!你能不能别这么墨迹?”

他拽着柳智的头发把柳智压到简一面前。他还记得简一呢。本来该是他的囊中之物,却半路被谢兰截了胡。越得不到的他越想,越想越觉得柳智比起简一差太多了。

脑子再聪明有什么用?又没有简一长得带劲儿。而且他得跟柳智树立自己的权威,别妄想生了孩子之后骑到他头上来!

柳智被迫开口:“对,对不,起。”他声如蚊呐、细不可闻。

简一没有理他。

几人的动静不算小,传到陆绣琴那儿,她笑了着跟马新国说:“这孩子,真是被他爸惯坏了。”

马新国脸上带笑:“小孩嘛,玩闹起来就这样,不是大事。”

心里却腹诽:陆绣琴这儿子都快三十了,生的女儿也要十岁了,结果到她口中陆恒启还只是个被惯坏的小孩。

他知道陆绣琴表面是说孩子任性,实际是让他“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就算这事他有多不高兴,都得给陆绣琴一个面子,不计较。

但陆恒启也确实是太娇纵了。要不是他亲姐夭折的早,陆绣琴妻夫两个能跟看眼珠子似的看着他么?溺爱成这样。但凡他姐还活着,他这个oga都不会活得这么舒坦!

柳智最后没被赶出去,因为他道完歉后,陆恒启又善心大发让他留下来了。但柳智宁愿出去,同简一道歉于他而言是人生的耻辱!

好在慈善晚会总算开始了,没人关注他,他被马栋又警告了一次:“别他妈给我惹是生非,记住你的身份!”

柳智冷声道:“我是什么身份不用你说,倒是你,眼珠子黏人家身上的时候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柳智一想到现在给简一撑腰的是谢兰,就恨得牙痒。这跟他计划的完全不一样,他是要把简一送到马栋的床上被人玩死,而不是自己被送过来。

张全这个贱人!

简一也是贱!他最讨厌简一那张又漂亮又无辜的脸,即便愚蠢都有的是alpha趋之若鹜。

那时候他暗恋班上最帅的男孩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对方告白,结果人家拒绝他的理由是看上了简一。

从此之后,他就恨上了简一,恨不得生啖其肉、渴饮其血。他要把简一摧毁,让那些爱慕他的肤浅alpha看清他的真面目——一个漂亮蠢货、美丽废物、空无一用的窝囊草包。

马栋被他戳心窝子的话气得要扇他。谢兰是跟他爸平起平坐甚至是隐压一头的身份,他甚至都没资格上前跟人说话。

可柳智说:“你与其打我出气,不如想想怎么把人弄到手。简一嘛,是我们那有名的蠢货,未成年oga生的,脑子有点问题,最好骗。”

马栋收了手,玩味地看着他:“谢兰可不好应付。”

柳智说:“她又不是收破烂的,玩脏玩坏了她肯定不要。是吧。”

慈善晚会的流程千篇一律,台上主持人照常说完欢迎词,介绍完领导,就邀请人发言。

上台是这次慈善晚宴的发起人,名叫简贵平。

这次的慈善晚宴主要是给贫困山区的孩子们进行捐款,主要方式为直接捐款和拍卖捐款。

为此,简贵平特意拿出了家里的古画古董等物什进行拍卖,并会在晚宴结束后把拍卖所得的钱全部捐给慈善机构。

做慈善么,其中也大有门道。

一些企业想赚点名声,就会过来出一些不痛不痒的钱,再由媒体把早已写好的稿件第一时间发出去,电视台也邀约上,名气来了,民心也有了。

还有一些混黑的,手里不干不净,连带着手里的钱也脏得很,见不得光。于是去做慈善,捐钱,这钱也就跟着洗白了。哪怕五百万洗出三百万都算是赚了。

除了这些捐钱的企业,慈善的发起者本身也能够获利。五百万洗三百万,剩下的两百万至少有一百多万都落到他们口袋里,企业捐的钱也是实打实的,只是这笔钱有多少真正用于那些需要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慈善,也是一门生意,做生意的,哪有让自己亏钱。只是说这生意比较亏德,但祸害遗千年,有钱赚就行了。

简贵平上台讲话,讲他为慈善事业奉献的一生。他自己出身不好,所以创办福利院、成立基金会,为更多需要帮助的孩子搭建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他那嘴一张,阎王来了都迷糊,这鬼话说的,真是比唱得都好听。

正说着,忽然一声枪声,简贵平的胸口就破开了一个红色的大洞,洞口溢出的鲜血很快就浸湿了他白色的西装。

他并不是立刻就倒下的,而是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胸口,然后再望向人群,与凶手对视。

那是约摸四十、颇有风韵的女人。她的面色沉着冷静,一边往前走走一边开枪,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到里面的子弹全部射完,直到简贵平完全倒下。

会场响起尖叫,一片混乱,开枪的女人被晚来的保镖制服,然而她神色冷漠,根本没有挣扎。

简一坐在位置上,看向那个女人,像是被吓呆了,还是谢兰过来叫他:“先走吧。”

简一跟谢兰走,却频频往回看,等到了车里,他跟谢兰说:“我见过她。”

谢兰说:“你没有。”

简一问她:“你怎么知道没有?”

谢兰说:“我不知道,但你不能认识她。”

“为什么?”

“因为,”谢兰顿了下,说,“因为我不想你认识她。”

简一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小声说:“她给过我一把糖,还是牛奶的。”

“很好吃吗?”

“好吃,而且很贵。”

那会儿简一13岁,跟习敏在楼底下玩弹珠。有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漂亮女人走过来:“小朋友你们好,我想问下简灵家怎么走?”

习敏和简一都被她娇艳瑰丽的样貌美呆了,还是习敏先反应过来,戳戳简一:“找你爸爸呢。”

简一傻乎乎地说:“跟我来吧。”却被习敏一把拽住。

她人小胆子大,问女人:“你是谁啊?”

女人说:“我是简灵的朋友。你可以跟他说,是简梦来找他,他知道我的。”

习敏就让简一回去问问。

于是简一跑上楼,跟他爸爸说有个叫什么梦的漂亮姐姐找他。

爸爸没反应过来:“什么梦?”

简一记不清了,挠挠头:“就那个梦。”

好在女人就在楼下,爸爸往下看就能看到对方。他还真认识。

于是女人上了楼,还给习敏和简一各拿了一小把牛奶糖,让他们玩去吧。

她两不敢要,眼巴巴地看着简灵,简灵说:“拿着吧。”

于是两人接过糖,道了谢,飞快地跑下楼去了。

两人没再玩弹珠,一起坐在楼梯台阶上吃糖果。

女人给的牛奶糖是当下很风靡的糖果,在店里的价格也很迷人。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展开白色的外衣,里面是用糯米纸包裹的稍硬糖体。两个人先扯了一点糯米纸放嘴里,没什么味道,但都咂咂嘴,以示很好吃。然后再舔一舔糖,把外面那层波薄薄的糯米纸舔化了后,就能舔出甜香的奶味。

两人都舍不得大口吃完,只一小口一小口地含化一点点,嘴里都是奶味,彼此都很高兴。

习敏说:“这几颗要给奶奶,剩下的就是我的,每两天吃半颗,可以吃好久。”

简一说:“那我留点给爸爸,也按你这么来。”

两人正聊天呢,忽然听见楼上门响,随后是高跟鞋哒哒哒的响声。

女人说:“如果你改变主意,再来找我。”

简灵说:“我的主意不会改。”

“话不要说得太满,你再想想。”

“我得为孩子想。”

她们走下楼,简灵看见简一,简一立刻站起来喊他:“爸爸。”

简灵问他:“好吃吗?”

他点点头。

简灵说:“跟阿姨说再见。”

“阿姨再见。”

女人笑了下,拍拍他的肩膀:“再见。”

然后她再也没来过。

那天女人离开后,爸爸带他去买了一小袋牛奶糖。简一很高兴,问爸爸:“我能分给小敏吗?”

“分吧。”

他低头数牛奶糖,抬头发现爸爸正在看他。爸爸用既温柔又悲伤的眼睛看着他,简一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爸爸这双眼刺痛了。

“爸爸骂你、打你,你会不会讨厌爸爸?”爸爸问他。

“不会。”他去抓住爸爸的手,生怕爸爸跑了不要他,“我最爱爸爸了。比爱小敏还要多好多好多好多。”

爸爸就笑了。他把简一紧紧地搂在怀里,摸摸他毛乎乎的小脑袋。

他说:“爸爸也爱你。”

习敏放学回家,发现楼底下停着一辆车。那会儿她脑子里还没有豪车的概念,就觉得这车又干净又漂亮,跟新的似的。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在人生必完成的规划把这辆车也给加上了。

早晚我也能买得起。

她暗暗想。

走上楼,回到家,意外发现家里来了一个新客人。对方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见到她很和善地笑了下:“你好。”

奶奶说:“习敏,这个是陆阿姨。”

“陆阿姨好。”

奶奶从口袋里掏出钱塞给习敏:“我今天没做饭,敏敏,你去外面吃吧。”

习敏不肯要:“我有钱呢。”

奶奶硬是塞进她的衣服兜里:“拿着吧。”

习敏的余光瞥见餐桌上放着一个褐色的信封,里面鼓起厚厚的一沓。

“正好我也没有吃饭,我们一起吧。”陆阿姨提议。

奶奶却拒绝了:“不用。”

她催促习敏:“快去吧,你不是还要写作业么?”

习敏被推着出了门,她连书包都还没来得及放下。

奶奶今天好奇怪啊。她想,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那个女人是奶奶的亲孙女,现在回来了?她要接奶奶走吗?奶奶会不会不要她了?

她心事重重地走到薇姐的店,照常要了一碗拌粉。薇姐的店前段时间重新装修了一番,顺便把旁边的店也吞并了,看起来高大上了不少。不过薇姐的面还是卖的那么便宜,给习敏碗里的肉沫也还是一大勺。

但习敏今天没有什么胃口。

她在想,如果奶奶不要她了怎么办。她年纪还太小了,没法像女人一样工作赚钱,奶奶跟那个女人一起生活才对。

那她怎么办?

她想着想着,眼眶就湿了。她真讨厌自己,她讨厌只是孩子对什么都无能为力的自己。

吃完面,她跑回去,楼下的车子已经不见了。她冲上楼,到自家门前,明明兜里还揣着钥匙,却忽然不敢打开门。

她站在门口,大哭起来。

奶奶打开门:“啊呀,敏敏你哭什么?”

她一看见奶奶,哭得更凶了,一个猛扎扑进奶奶的怀里。

奶奶搂住她,有些不知所措:“敏敏,你怎么了?敏敏,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敏敏只是哭。

过了一会儿,她抽抽噎噎地说:“我以为你,你不要我了,嗝。”

奶奶失笑:“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还要看咱们敏敏长大呢。”

“我以后会赚很多钱给你。”敏敏说,“比陆阿姨还要多。”

奶奶摸摸她的脑袋,给她擦掉眼泪,拉着她往房间走:“好好好,奶奶等着咱们敏敏赚大钱。”

敏敏抓着奶奶的手:“那你不要跟陆阿姨走。”

奶奶不解:“我为什么要跟她走?”

“她……”敏敏说,“是不是你孙女?”

“我的孙女就一个,就站我跟前。”

“真的?”

“真的。”奶奶被她逗笑了,“你想哪去了。小陆是来找你简叔叔的,你简叔叔留了东西给她,她来拿走。”

习敏的眼泪立刻就停下来了:“奶奶,她不会是……”

奶奶哭笑不得:“不是,你小脑袋整天在想什么呢?”

习敏有些不好意思:“我在想简一呢,要是他能找到另一个家人就好了。”

奶奶说:“会有的。”

“你真的拿到了?”

“嗯。”

简梦笑了下:“你给了他多少?”

她的手里夹着烟,没有抽,纯粹是拿个样子。她有烟瘾,但医生说她的肺不好,要戒烟。戒吧,她还要活一万年,所以馋了就拿烟夹在手里,过过手瘾。

“他死了。”陆拾慧说。

简梦的笑容僵在脸上,时间仿佛凝固在她身上。她一下没接上话。

“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呢。”简梦嗤笑道,“也死了,哈。”

她一下笑得停不住,烟从她的手里滑落下去,她没注意,仍是笑着,笑着笑着,她忽然笑不出来了。

她的双眼滚出泪,汩汩地流着,在她的脸上划出精卫也填不满的东海。她确信自己并不伤心,然而眼泪却止不住,擦掉又很快涌出。

陆拾慧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简梦捂着脸,眼泪从她的指缝间滴落。然而她的痛苦又是很短暂的,很快,她就收拾好了自己,足够体面地应对陆拾慧。

“那你怎么拿到的?”简梦问。

五年前她找到简灵,让他开价,只要他肯把手里的东西给她。但简灵说,我没有这东西。

来回拉扯到最后,简梦恼了:“别说你没有!你是什么货色我一清二楚!你都能让简茗被陆家选中,又怎么会不给自己留后手?”

简茗,就是陆拾慧。

那年陆家要来玛利亚福利院领养一个女a,这事如一石落水,激起千层浪。陆家,报纸上的有钱人,是富贵未来的保障。身为孤儿,谁不希望自己能被有钱人领养,摆脱现今的生活。

院长简贵平也是铁了心要搭上陆家这艘大船,不知道从哪又弄来一批女a孤儿,务必让陆家把养女选在玛利亚福利院。

简灵犀利评价:“估计这群人在进来前还家庭美满着呢。”

人多了,房间变少了,许多孩子都堆在一个个小房间里,跟旧时的包身工似的。简贵平也常说他们是一群“猪猡”。

简灵、简梦和简羽那会儿最得宠,所以她们只用四个人睡一间房。多出的那个是简茗,简羽的亲妹妹。

她两跟简灵和简梦不一样。简灵简梦两人是一出生就被素未谋面的家长扔在玛利亚福利院的门口。估计他们觉得叫玛利亚的福利院一定心善,能养大养活他们养不了的孩子,毕竟圣母玛利亚嘛。

但简羽是在一个雪天拉着两岁的简茗跌跌撞撞地走到玛利亚福利院门口求收养的。

据他说,父亲和爸爸生了新弟弟,把他和妹妹一块儿扔掉了。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也养不活妹妹,就带她来了玛利亚福利院。他两原先就没有姓和名,到这儿才有的,毕竟圣母玛利亚嘛。

他们四个住一块儿,关系谈不上好但也谈不上很差,后来才慢慢熟悉起来。

陆家选养女这事本来跟他们没多大关系,但简羽的妹妹是个女alpha。

简羽说:“我想让茗茗被选中,你们能不能帮帮我?以后要是那个死胖子过来,我陪他。”

这是玛利亚福利院最大的一门生意,也是它经久不衰不倒闭的密辛。简贵平把玛利亚福利院的招牌一翻,后面就是五个血淋淋的大字“恋童癖天堂”。

在这里,10岁及以上的oga,都接客。

简梦一开始反抗过,但没用。简贵平有的是办法让她屈服,让她认命。她被打得皮开肉绽被关进黑屋里,被扔进alpha中被轮,不被给予食物而强迫她吃精液尿液,甚至不允许她死。

她最终屈服了。就像简灵说的:“如果活得太明白会很痛苦,我宁愿麻木也不要痛苦。”他是个大哲学家,简梦爱这么骂他。

到后面,他们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一切,甚至开始在私底下评价起客人来。死胖子是他们起的外号,因为对方又胖还爱玩s,每次被他搞都要难受很久。偏偏这死胖子是个政府要员,还特别爱找他们玩。

简羽的提议让简梦心动,但简灵说:“他经常找我们三个一起玩,你这是空头支票,兑不了的。”

简梦这才恍然大悟,她差点被简羽空手套白狼了。不过就算她答应也没用,她又没有魔法能让陆家一眼相中简茗。

但简灵有。他不是有魔法,他是有脑子。

当简梦还在为反抗争得头破血流,当简羽还在为此郁郁寡欢的时候,简灵已经弄清了这个大人物是什么身份,那个大人物身上又有什么秘密。

简贵平没送他们读过什么书,他就怕他们有文化,因为愚人是最好掌控的。他们不会写字就无法记录下他们的罪证,等他们全部死光了这罪恶就可以被永世埋入土中。

在厚土之下,是无名怨骨的哭嚎,被压得一丝呜咽也逃不上人间。

人间依旧歌舞升平。

然而简灵虽然不会写,但他记性好,可以把很久之前听过的事情都复述出来。

有关陆家为什么只选女a的原因也是简灵告诉他们的。

陆家掌门人陆绣琴的女儿陆慧珍半年前因病夭折了,她的丈夫陆先生大受打击,自那之后就很少露面了。这次领养孩子,也是出于对陆先生的安抚。

简梦听完,发出疑问:“为什么不再生个?”

简灵说:“陆先生生小儿子时伤着了,再不能生。何况就算生也生不出之前那个。”

“你怎么连这事都知道?”

“那些变态最爱讨论别人的家事,就跟躺人床底下生活过一样。”简灵说,“我听他们说的。”

简羽不关心那群长舌夫,只关心如何让简茗被看中。

他问:“那让茗茗把名字改成简慧,或者简珍?”

福利院里已有叫简慧简珍的女a,这个想法显然不现实,简贵平也不会同意的。

他并不打算把简茗推到陆家妻夫跟前,因为他深知想要绑住简羽这只鸟,就得握紧简茗这根绳子。然而,简茗最后还是被陆先生看中了。

陆家人来的那一天,天气还算不错。至少没下雨没刮风,只是天阴得很。

简茗不被允许过去,简羽等她睡着了偷偷抹眼泪。他觉得与其等她被简贵平卖出个好价钱,不如现在就把她杀了,趁着还没有开始接客。

他拿了枕头捂在简茗脸上,死死地摁着两边。简茗被闷醒了,挣扎,简羽差点压不住她。

简羽哭着说:“茗茗你不要怪哥哥,没有办法了。”

简茗听到他的声音,就不动了。

但简茗也没死,因为简灵回来了。他把枕头拿开的时候简茗差点被闷死,脸红红的,只一个劲儿地咳嗽。

简羽哭得瘫坐在地上,他已经没有勇气再杀死简茗第二次。

简灵问简茗:“想不想活?”

简茗点头。看了看简羽,又摇头。

简灵说:“你听我的,我就让你被陆家选上,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简茗还没反应过来,简羽先替他答应了:“好,什么事?”

他抓住简灵的手腕,他那时候应该觉得简灵是闪闪发光的玛利亚。

“我还没想好,先欠着吧。”简灵把简茗拎出去,还没等简羽反应过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你干什么?”简羽冲过去想拦,但简灵太狠了。他把简羽也踹倒了,说:“反正你也不想她活了,那先给我打一顿吧。”

然而他也没扇几巴掌,就被不知怎么到这儿来的陆恒启看见了。

陆恒启还挺有正义感的,冲上来一推,就把简灵推开了。他叉着腰很神气地质问简灵:“你凭什么打她?”

简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年纪比陆恒启大,也比他高,而且眼珠子很黑,盯着别人看的时候眼睛那两窟窿像深渊。

陆恒启有点怕,但还是挺起胸脯,问他:“你干嘛要打人?”这时候他的气势已经有点弱了。

简灵说:“我打她就打她,干什么还要挑日子?你是谁啊?小心我连你一起打!”说罢就撸起袖子。

陆恒启怕他,但简茗又漂亮又可怜,他心生恻隐。简羽简茗两兄妹是一脉相承的貌美,白玉似的皮肤莹莹生光,五官都很有韵味,乍一看跟画出来似的。

陆恒启就喜欢漂亮的。尤其是简茗还挨了几巴掌,看起来更我见犹怜了。

陆恒启虽然不敢跟简灵硬碰硬,但是他有爸爸妈妈。陆先生就跟在他后面,他一转头便能告状。

陆先生挺和善一人,儒雅且满身的书卷气,处理小孩之间的矛盾也很客气,没有因为简灵跟说话难听而迁怒对方。

陆恒启说:“爸爸,她好可怜,不如我们把她带回家吧。”

陆先生说:“好,听你的。”

陆先生都开口了,简贵平脸色再难看心里再不情愿也得让简茗去陆家。

他搞不定简茗,却能把他们三个一块儿关禁闭。简梦完全是被牵连的,她饿得不行的时候就把他两一块儿骂一顿,简羽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不好意思。

简灵说:“省省吧,你道歉的时候心不诚。”

简梦赞成,三个人里最开心的就是简羽了,虽然他不说。

简羽说:“我真没想到陆先生会同意。”

简灵说:“他当然会同意啊,那可是他宝贝儿子亲口提的。女儿没了就更宠儿子。他也不是真心想要领养小孩的,自己的女儿谁都替代不了。”

那会儿简灵还没有生孩子,却把陆先生的心思琢磨得这样透。

简灵很自信:“你等着吧,简茗的好日子就要来了。知道陆先生不想领养孩子为什么还来这儿吗?”

简梦的脑子都快转不过弯了:“为什么?”

“因为他儿子是oga,得找个知根知底的童养媳才行。”简灵说,“陆家那么大,不需要靠oga联姻巩固商业地位,想要守住家业,就得找个好掌控的给陆少爷当牛做马。没什么比无依无靠的孤儿更好掌控的了。”

简羽一听,有点担心:“那茗茗……”

“她要是聪明点,就知道要怎么办。”简灵哀叹,“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到底要被关多久啊,我真的好饿……”

他总是这样聪明。哪怕面对的简梦的质问,他也是淡淡的一句:“那是简茗自己有本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

谈不拢,简梦便告辞了。

临了,简梦让他改了主意再找自己。

这一回,简灵没有否认,而是说:“我得为孩子想。”

下了楼,简灵的儿子就在底下跟一个小姑娘分糖吃。

他站起来看向简梦的时候,简梦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相比于简羽和简梦,其实简灵算不得顶尖的漂亮,仅是清秀。他的五官很寡淡,但胜在气质灵秀,嘴甜会来事,所以那些人才喜欢他。

可他的儿子,有着一张与他极为相似的脸蛋,却在细节处更精致明晰,漂亮得像摆在橱窗的娃娃,看起来就卖得很贵。

简灵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憨憨的,怪可爱的。简梦不喜欢小孩,但不讨厌他。

他跟简梦说:“阿姨再见。”很乖巧。

简梦拍拍他的肩膀:“再见。”

简灵送她出去,语气很淡:“那是我儿子,今年才13岁,我稀里糊涂地生下来,本来想扔掉或者卖掉的,没想到就养这么大了。”

简梦说:“你就不应该让他出生。”

她杀死过自己的孩子,或许那不该成为孩子,只是一团寄居在她身体里,不断啃噬她血肉的寄生虫。

他爹的谁知道是打哪来的孽种,她等不及生下它,拿了一根细长的钢丝探进去,把那东西搅碎。她痛苦得以为自己死掉了,鲜血不停往外冒,夹杂着暗红的肉块或是别的什么。她到底还是活下来了。

简灵说:“生都生了。”

他的神色也是寡淡的,看不出很鲜明的情绪,简梦觉得他也许,或是根本不爱那个孩子。

他却说:“以前我听那些人说,陆先生的女儿是来不及起小名才夭折的。我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小宝。也许他们是对的,你看,他平安地长到这么大了。”

简梦静静地听着。

“我希望他可以活得久一点。”简灵道,“不要像徐宝茹的儿子那样。”

徐宝茹是曝光“恋童癖天堂”的记者,尽管外界都称呼这个案子为“玛利亚案”。

真可笑,不了解这事的人乍一听还以为是圣母玛利亚犯了罪,或是以为犯罪的是个女人。

相比之下,临近的“恶女屠村案”则直白了当多了,不清楚此案的人一听就会认为是个“天性恶毒”的女人犯了罪,而且是不分青红皂白杀了整个村的“无辜”村民。

有时候不得不说,这些编者的春秋笔法1用得比孔子本人还要熟练。

在曝光“恋童癖天堂”后,徐宝茹遭受了多方恐吓与威胁,她的丈夫和儿子在不久之后死于车祸。她本人因此患上重度抑郁症,在经过为期一年的治疗后,最终吊死于家中。

那些关键性的证据不翼而飞,整个案子也彻底沉寂了。

简灵说:“我得为孩子想。你现在要的东西,我没有。”

简梦不理解他,但必须要尊重他,尊重他作为一个父亲的权利。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等,像一条蛇一头熊一样耐心地等。没关系,只要她活得够久,就能把那些人一起拉进地狱。她需要足够多的耐心。

要么她等到死,要么她等到机会咬死他们。

于是她跟简灵说:“好,等你想好了,再联系我。”

简灵没有联系她,他最后死了。

他那么聪明,大概是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所以给陆拾慧写了一封信。

他写,

简茗:

见信如我。

不只你是否还记的当年的约定,要答因我一件是。

我的儿子简一须要你的照故,他很好养活,只用保正他吃包穿暧。

如果你原意,我也会告知你哥哥的死因,并把整理的正据交给你。如果我不在,请找楼上的习女士,她会给你。

简灵

信中附上了他的住址以及他儿子的照片。

但这封信辗转了近一年才到陆拾慧的手中。

家里的邮箱已经很久不用了。有天楠楠说要把它打开看看,她觉得里面一定会有一封来自霍格沃兹的信,证明她不是一个麻瓜。

陆拾慧觉得她像个傻瓜,但陆恒启已经找钥匙给她打开了。出乎意料,里面确实有一封信,不是给陆迦楠的,是给简茗的。

陆恒启居然还记得她以前的名字,把信原封不动给她。但他会好奇,问:“谁给你写的?”

他知道她的哥哥简羽在“玛利亚案”发酵后割腕自杀,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谁会给简茗写信。

陆拾慧也想不到。

直到她打开那封信,就像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老实说,当年的那句承诺无凭无据,如果陆拾慧不想,完全可以把这封信扔进垃圾桶,就当从没看过。

但简灵却写到了她的痛处。

她的哥哥,她至今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自杀。他赴死的心是那样坚决,听人说那手腕上的刀痕深可见血管手骨,被发现时那手掌晃晃悠悠地往下垂着,而血已经滴尽了。

那时陆家已经承诺会把她哥哥一起接过来,她满心欢喜地等待着,等来了哥哥的死讯。

简灵消失,简梦被领养,很快,事件平息,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湖面平静,好似从未掀起过巨浪。

即便她当时是陆家的养女,因为陆恒启的缘故而有了几分地位,但这件事上,她没有任何话语权。

陆家愿意替她安葬哥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玛利亚案”牵扯太多,连陆家都要避其锋芒。

在哥哥的葬礼上,陆先生劝她:“想开点。”他不是她的爸爸,不会真的为她考量。他更担心陆恒启。陆恒启嚷嚷着说要给她出头,陆先生顺着他说:“好。”转头暗示陆拾慧不要再提。

至于陆绣琴,她对陆拾慧说:“这是你的事,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解决。我不会插手。”

她的态度也很明确。她是商人,永远都要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但她也不阻拦陆拾慧私下的动作,她的要求也很简单,不要因为这件事,而影响整个陆家。

“玛利亚案”是一座冰山,仅是水面露出的一角都称得上是庞然大物。陆家这艘大船若是撞上去,只会沉没,这是泰坦尼克号都逃脱不了的结局。

曾经,陆拾慧想要寻求一场迟来的正义。可徐宝茹死得太早,她掌权时又太晚,许多证据都不见了或是被人刻意抹去。

而且随着时间往前走,不少受害人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不愿提及此事,还有一部分人消失或是死去,二十多年的光阴呼啸而过,似乎遗忘就是最好的选择。

不如放弃吧。她也曾这么劝自己。尽管她知道这个选择是自私的、是无耻的,但是。但是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完美了。

可爱的女儿,爱她的丈夫,美满的生活,富裕的人生,她不是受害者,没必要去争什么公道寻什么正义。

然而,她的内心深处仍然在挣扎。她没有办法忘记,也没有办法放弃,她觉得如果自己放弃了那就是背叛哥哥。

简灵的这封信,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她必须要做成这件事。让真正的恶魔下地狱去吧。她不相信圣母玛利亚会纵容恶鬼横行人间。如果世界上本没有圣母,那为什么她不能是玛利亚?

也许人人都可以成为圣母玛利亚。

时隔一年多,简灵已死,信中的习女士接待了她。

陆拾慧给她钱,她不收,但彼此都心知她要付出的价格。那些东西拿到手后陆拾慧才意识到简灵为什么会要求她照顾自己的儿子。

她把那张光盘放到简梦的面前,淡声道:“他需要的不是钱,是有人能保护他的儿子。”

简梦盯着那薄薄的一片光盘,心怦怦地跳,跳得她整个胸腔都生痛起来。可她的心里却那样快活,因为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证据,足以再一次掀起风浪,把那些人推到风口浪尖的证据。时过境迁,他们手中的权力已经被削弱,不少人等待着时机把它们拉下马。她也是其中的一员。

但陆拾慧接下来的话让她的热血冷却:“但是证据不全。”

“另一部分应该在他儿子手里。”陆拾慧说,“他不相信我。”

但他知道如何让陆拾慧不得不答应他的请求。

一切本不该如此复杂。但她去得太晚了。

现在简一是谢兰的情人,而谢兰把他攥得很紧,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陆拾慧跟谢兰谈过,话一出口,上一秒还在跟她谈笑风生的谢兰,下一秒虽还笑着,但神色已经冷了。

“谁照顾不都一样,”谢兰轻飘飘地揭过,“以后再谈吧。”

陆拾慧的心沉了沉。但她很快换了说辞,提出想跟简一见一面。

谢兰笑意彻底消失:“算了吧,他不爱见人。”

不爱见人的简一最近经常被陆恒启约着出门。

过去谢兰不管他这些。最近反而在意了,给他找了两个保镖——原本是五个,但出门一次实在太尴尬了,简一特意跟谢兰提了,就缩减到了两个。司机谢兰也给他配上了,他到哪都有人接送,可以说很是让简一受宠若惊。

大概是女人大庭广众地枪击简贵平给谢兰留下了阴影?简一只能这么猜测。

他问过谢兰,谢兰说没出什么大事,人没死,报纸上也没有特别报道过此事,似乎是沉寂了。

他也没再问。他觉得谢兰可能是担心他,想到这个可能他心里就会涌出一股说不出的甜蜜。也许她也有一点点喜欢自己吧。就一点点,但足够令简一高兴好久。

先前大伙儿一块儿玩的那块原石切了,还切涨了,彼此都挺开心的。先规划了自己要的部分,剩余的就交给明新玉了,能赚多少随缘,主打的是自个儿开心。

简一也借着陆恒启的东风得了一套首饰。这下可不是几万的包,是近百万的翡翠,简一疯狂拒绝,但陆恒启还是那句话:“没多少钱。”

他的主业是全职儿子/丈夫,副业是珠宝设计师。他拿过几个还算有名的奖,开了家工作室,赚得钱也不算少,但比起他妈和他前妻,确实不够看。

跟他玩在一块儿的也大多是有点事业或全无事业的先生太太,主要的作用就是成为家里最昂贵的摆件。当然,做摆件也并非是全然安稳的一件事。

闲聊中,简一听一位摆件说起他丈夫出轨的事,对方比他年轻,最重要的是能生育。他跟丈夫结婚八年一无所出,为了生孩子打了无数针,吃了不少药,明明跟陆恒启一样的年纪,却看上去比陆恒启老上太多。

他半开玩笑地说:“我听人说,未成形的婴胎吃了能永葆青春。要么炖汤,原滋原味地喝下去;要么剁碎了和着白菜包饺子,那肉都嫩红得透皮。《本草纲目》都说了,人的骨胆血肉都可医病。1不知我这生不出孩子的病能不能医。”

“诓人的。”另一位摆件道,“我那妯娌吃了,没什么用处,味道尚可。月份稍大些,已长了些骨头,吃起来脆脆的,像荸荠。”

简一听得心惊胆战,只默默移了脚到陆恒启身边。陆恒启听罢,道:“吃这种东西,也不嫌恶心。”

“恶心也得吃嘛,不然外头彩旗飘飘,屋里的红旗地位也不稳呐。”

大部分的摆件多是高嫁,即便是门当户对的婚姻,也暗藏着玄机。女儿没有儿子值钱,oga没有alpha值钱,这是不曾明说但显而易见的潜规则,人人都主动或被动地遵守着。像陆恒启这样还有娘家撑腰的很少,社会似乎是默认了oga一结婚就不再是父母的孩子了,而是alpha的奴隶。

“那小贱蹄子也是嚣张,我就怕他到时候生下个男a,那岂不是要骑到我脸上来。”摆件一脸愁苦。

他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因为他属高嫁,自家比起丈夫家差多了。

过去,20岁出头的他嫩得像一掐就能出水的荷叶根,纤瘦袅娜的姿态引人遐想。他被星探挖掘,去演了几部电影,出了名,大家都称他为玉男掌门人。因而,他结识了大他十三岁的丈夫,抛弃了事业,步入了婚姻。

可惜色衰而爱弛,如今新人欢笑,不闻旧人恸哭。他又如何不忧?如何不怕?他已非昔日风光无限的大明星了。

有人建议他:“你不是缺个孩子么,拿他的就好了,给些钱就能打发。”

“是啊,反正alpha就是这样,他总会回家的。外面野花再香,也总不能勾得他夜宿街头吧?”

“你就当是找人代孕了,还不用自己遭罪。多好。”

简一身处在其中,一句话也没说。陆恒启也没发表什么看法,有人问他,他才说:“我在想怎么设计呢,你们谈到哪了?”

于是大伙儿又开始一议论起做个什么样的首饰,谈到某次拍卖会场的某个价值千万的项链被谁谁谁买走了。简一听不懂,整个人又开始发懵。

也许他并不喜欢这种生活。他想。

相处久了,简一发现陆恒启也不是很喜欢那些摆件朋友,多是表面功夫。他真正玩得比较好的是明新玉。明新玉这人热情、大方,一来二去简一也跟她熟识了。

因为她,简一知道谢兰的病叫人格分裂。明新玉跟他说,人格其实是可以融合的,通常来说需要两年或两年以上,期间要接受心理、药物的治疗,总之是一个漫长的且不一定成功治愈的精神疾病。

曾经谢兰接受过治疗,但没成功。

简一没在按斤卖的书摊里找到这些书。去了书店,也很少见到。他问店主,店主说书没有,得定,问他什么书名,他不知道,就说:“一些关于人格分裂的书,专业点的。”

店主挺好心地劝他:“书只能做个参考,有问题还是要去看医生。”

简一哪里敢让谢兰去看医生,他甚至都没资格跟谢兰提这些。他把买来的书放在以前的家中,后来他觉得不放心,又把床板掀开,把书放了进去。

简一的床有些年头了。原先是简灵的床,后来简灵打了张新床,就变成他了。老式的旧床注重功能性。床板可以整个掀开,里面还有置物的空间。

床不大,里头的空间仅能躺下一个蜷缩的成年人。他在床板里也塞了好多布娃娃,有些已经旧了,他看了看,拿出几个娃娃,打算洗干净,送人。

他没别的小孩朋友,就认识楠楠一个,送楠楠好了。

他把娃娃们拆开,露出里面已经发黄的棉花。这样送人很不好,所以他又去买了新棉花。

他把娃娃沿着缝线拆开、洗净、晒干,然后用细密的针脚把娃娃缝制完成。看起来像新的一样。他的手工活一直都很好。

他知道送人不能这么随便,于是买了礼盒和丝带,把娃娃们装在里面。一共三个,全部都是hellokitty,有一段时间他特别爱这只粉色的小猫。

得找个机会送给楠楠,他想。

之前楠楠爸答应她让cy给她拍写真,结果这事因为两人的婚姻问题而搁置了,直到快入冬了才被提上日程。

楠楠也没忘记她的预备老公之一——简一,特意让她爸爸找简一一起来拍。这跟去照相馆拍全家福不一样。

照相馆陈设普通,衣服也是穿了又穿的旧衣。会包化妆,但都是些脏兮兮的被用了不知多少回的化妆品,乱糟糟地堆在桌面。

爸爸一般会自己化妆。他的职业让他喜欢把脸色抹得红艳,但如果是跟简一拍照,他一般都只画一个淡妆,提提气色。

拍照也是到指定的地方,老板把背景板一拉,然后让他们摆几个动作,咔嚓几下,就拍好了。

爸爸要去再谈最后一次价,他就坐在店里脱皮的旧沙发上,安静地等爸爸。他不必担心有人搭讪,一律不理就好,爸爸会替他解决一切。

但楠楠的拍照跟他理解的拍照有些区别。那个叫cy——他后来才知道人不叫陆c,cy是对方的英文名——的摄影师会先跟他们沟通要妆造以及拍摄效果,然后就是选礼服。那些礼服看上去都是簇新的,有些是高定或是秀场款,不满意也可以定制,就是要等的时间久一点。

简一第一次这样正式地拍写真,整个人都僵硬到极点,基本上是对方要求他摆什么姿势他就做什么动作。

他的样貌是极适合做模特的,哪怕在镜头前的表现力一般,摄像头出来的照片也美得很有冲击力。

cy问他要不要做平面模特,简一想了想,说考虑下。

他的考虑不是自己想,是回去问谢兰。

谢兰问他:“你怎么想?”

简一没有什么想法:“都行。”

谢兰说:“那就去试试吧。”

于是简一就答应了cy,开始了他的第二份副业。

但模特并不是只要好看就能当的。除了模样要出挑,体重也要控制。电影拍摄对演员的身材并没有绝对的要求,只要贴合人物即可,但模特靠的是镜头。那小小的一个镜片一闪,简一就能平白长十斤。

于是他得控制体重,饭菜也变成了蔬菜沙拉、水煮鸡胸肉这类量少低脂的食物。他自己倒是能接受,就是谢兰头一次看见大受震撼,觉得他也没必要为了那点钱去吃草,于是这份副业很快就结束了。

虽然副业是结束了,但他跟陆恒启之间的来往倒没结束。10月中旬楠楠过生日,他还受邀参加了对方的生日会。

陆恒启的独女生日会举办得格外豪华,地点是他名下的一个庄园,从大门到主楼得开车,不然光走路都得走十几分钟。

简一看童话书时常看到城堡的字眼,他觉得书里的城堡大概就是这样吧。他看什么都新奇,跟谢兰感叹:“我觉得楠楠就是真正的公主。”

谢兰说:“现在不搞封建社会那套了。”言下之意就是皇帝都被推翻了,哪来的公主。

简一说:“那好吧,但这儿真大,我感觉我在里头都得迷路。”

谢兰觉得还行,反正这种庄园陆家又不止一个,还有更大的。她难得想起自己还在建的王府,打算到时候带简一去看看,别整天这也羡慕那也惊叹,伺候好自己比什么都强。

楠楠的生日会聚集了众多社会名流,送的礼物也都包装精美,极为昂贵。简一的礼盒在里面称得上是寒酸,但楠楠还是非常给面子地表示最喜欢他送的礼物。

其实他这样是有些失礼的。他的礼物拿出手的时候底下的宾客议论纷纷,很快,这些议论就消失了,因为谢兰跟着一块儿送了一个明朝的花瓶。前些日子刚拍卖买回来的,她也没多喜欢,就拿来做个人情。

简一扯扯谢兰的袖子,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送的不好?”

谢兰觉得没问题:“挺好的。”

现在都追捧手工。什么这衣服是某某某着名裁缝手工缝制,那个又是什么手艺人亲自打造,之前得很。怎么到简一这儿就拿不出手了?还不是因为他没什么地位。他要是个人物,送块抹布大伙儿都得夸这块抹布设计得颇有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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