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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黑暗无边无际。

他打住了点烛的念头,靠感觉摸索着朝内间走去。

短短几步路,长得没有尽头,未知的黑暗让他每一步都如行在炼狱之中,每一瞬都被拉得极长。

晏书珩摸到床榻,榻边空留着一大片,阿姒往常铺了满床的长发,今夜倒是规规矩矩束在身后。

她是刻意留的位置。

但他们也才同床共枕了一夜,船上那夜之后,他借繁忙之故不与她同寝,她虽抿着唇似隐有失落,但最终也未说什么,甚至舒了口气。

大概是更习惯“从前的”夫君,这位置显然不是为他而留。

但晏书珩并不在意。

他已在这,她想为谁留又能如何?

青年坐在榻边,静静等待沐浴后的湿发半干,这才躺了下去。

他陷入沉重的黑暗中。

纱帐内的一双人都睡下了,半睡半醒间,阿姒感觉自己的手腕忽而被人用力抓住。她习惯了警觉,倏地挣脱困意醒来。

扑鼻而来的竹香和攥着腕子的粗粝掌心告诉她,这是她夫君。

她松懈下来,正要嗔怨他老是不出声,却听他轻声说了句话。

阿姒没听清:“什么?”

话毕,她意识到她是白问了。

他似是在说梦话。

听这急促又压抑的呼吸声,这梦当不是什么好梦。

阿姒愣了瞬息。

无论是从前佯作淡漠疏离的他,还是如今展露本性,从容温和的他,似乎都不像会被烦恼和恐惧侵占心神的人,他也会做噩梦么?

青年攥紧她的手。

阿姒知道她该先把他从噩梦中叫醒的,但她耐不住好奇。

她朝着他挪了挪,附耳细听。

“别走……”他轻声道。

阿姒懵懵然听着。

这人白日里每个字都蕴着笑意,可梦呓时语气却平淡沉静。

似乎在刻意控制着,不让情绪从梦中溢出。

这不带任何哀求低弱的语气,反倒让阿姒听来心头蓦地一软,她温柔地安抚道:“好好,我不走,手就留给你攥着吧……”

他似有感应,渐渐放松。

可今夜他的手烫得很,腕子被他握着实在不大舒服,阿姒见他似安稳了,要悄悄收回手。

可他再次攥紧了。

不知淡声低喃着什么,阿姒循声贴近,听清后竟是一怔。

“别走……

“求您, 带我回家。”

这一句更加隐忍冷静。

仿佛极力压抑之下的挣扎,像是对一个极度思念又极度不愿思念的人所说。

但阿姒没听清他唤的是谁。

又或者,不是思念某个人,而是怀念过去的自己。

阿姒轻推他:“夫君, 醒醒。”

青年松开她的手。

压抑的呼吸迅速平缓。

阿姒没想到他居然醒这么快, 猜他大抵是因常年做暗探, 连做梦也绷着根弦。

她放柔声音:“你还好么?”

晏书珩望向窗边, 窗纸透入朦胧的光,入睡前的黑暗已被稀释掉几成, 他答非所问道:“天快亮了。”

转头见阿姒摸索着要来寻他, 晏书珩想起昨夜浓墨般的黑暗, 轻握住阿姒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

“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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