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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完结)

 

有了禁制的加成,他的力量成倍流逝,生命已所剩无几。

第一次,他清晰地感受到了生命在步入倒数。

领域在崩毁。

四面燃起焚烧的木香。

小鬼低头望他,目光渐渐变得疑惑。记忆如雪消融,他的表情就如初见时那般对宿傩陌生。

依托于记忆的同步率随着遗忘开始下降。

在刻印完全消失之前,他还有一点时间,这点时间足够他杀死小鬼一万次。

但宿傩只是抬起手,按下虎杖后颈,在他唇上烙印一个濒死的吻。

小鬼震惊又慌乱地看着他。

那一定是很可笑的表情吧。

在逐渐暗下的视野中,宿傩想道。

可惜他已看不清。

小鬼以为那个头骨是重要之物。

他错了。

其实宿傩根本不在乎,无论是头骨代表的束缚,还是留下头骨的人。死物便是死物。他从未萌发过对那个人的好奇。不管漫长生命中到底错失了多少次他的轮回,宿傩都无所谓。

不是因为小鬼是他,而是因为他是小鬼。

尽管他受束缚驱使,曾无数次地回到宿傩身边。但宿傩没有一次为那些人影停下脚步,千万张相同的面孔,不过是擦肩而过的行人。

他们对宿傩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时针与分针在途中的相遇。

他只在乎最后的重合。

一切终结于零点。

两面宿傩的时间停止了。

——end

五条去探病的时候,虎杖正在看新闻。

为了跨年夜准备的烟火库存管理不当,被烟花大会的余焰点燃,爆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幸而发生地离烟火大会的举办地较远,除了烧毁了一座木质塔楼之外,并没有市民受伤。火情发生时五条刚好在附近,因此大火还未发展起来就扑灭了。总的来说,是有惊无险。

唯一倒霉的人是虎杖。

按五条的说法,虎杖是第一个发现火情的人,他分别给消防局和五条打了电话五条在他眼前晃了下通话记录,速度很快,虎杖没看清楚,自己则冲进火场救人,结果刚走到二楼,就被烧毁的横梁砸到脑袋,差点被烟憋死在火场里。幸好五条来的及时,这才保住一条小命。

难怪脑袋这么痛……

虎杖摸了摸自己被纱布包裹的后脑,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和耳鸣。

五条阻止了他的动作:“还是躺下休息吧。”

虎杖依言靠上枕头。

“硝子说你这是头部受创造成的脑震荡,虽然程度不重,但大脑确实受到了损伤。除了头痛头晕耳鸣呕吐之外,还会有一段时间的厌食和失眠。这都是正常的。以你的恢复力,两周之后就可以活蹦乱跳地出院了。”

虎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对五条说:“抱歉啊五条老师。是我太鲁莽了。”

五条耸耸肩:“至少人还活着嘛。”

这种玩笑真让人笑不出来啊。

虎杖“哈哈”干笑两声。

见他状态不错,五条放了心,起身准备离开。

“五条老师!”

虎杖叫住他。

“之前我意识不太清醒,不过现在好多了。五条老师可以告诉我当时的情况吗?”

“虽然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但我隐约记得……我好像是想去救一个人……”

“可是……除了这个念头之外,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虎杖看向五条:“那个人活下来了吗?”

五条说:“啊啊,你说这个啊,悠仁,这个叫做近事遗忘哦,是指伤者不能回忆受伤当时的情况和经过。也是脑震荡比较常见的症状。”

五条顾左右而言他,虎杖的脸色不由地凝重起来。

他皱紧眉头,执拗地盯着五条。

五条慢慢敛了笑容,说。

“他死了。”

闭上眼还能看见他。

四面燃烧的火海里,他温驯地靠在他怀里。

慢慢停止的心跳,渐渐微弱的呼吸。

一只按在颈后的冰凉的手。

一个垂死挣扎的吻。

其实那大概不能算吻。虎杖想。

也许他是想得到一点氧气,也许他是想求助,也许他是要向虎杖托付遗言。

只是残余的一息不够支撑他到最后,他拉下了虎杖,却半途而废。

虎杖确信他失去意识前还把他抱在怀里。

那是一具很有分量感的身体,如果他移开了,自己会感觉到的。但他的怀抱里空空如也。那个人像烟雾一样消散了,

五条说他烧成焦炭,死无全尸。

怎么可能。

明明他们倒在了同一个地方。

除非……

除非是有人用身体遮蔽着你。五条以极快的语速说着。否则你不可能毫发无伤。

我找到你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死了。五条说。

一刻钟的时间到了,五条摆脱了羂索的控制。

他正欲追击,却见羂索微笑着按下了手中的引爆器。

拥有超过一百年历史的木质塔楼自内部发生爆炸,年久失修的楼顶轰然倒塌,巨大的冲力震碎门窗,溅落无数玻璃碎片。灰烟滚滚,烈焰熊熊燃起,塔楼犹如烤红的火桶,一时间火光冲天。

在五条奔入火场检索虎杖踪迹的同时,羂索已退到了五条无法追击的安全地带。他在汇合点等待着。

宿傩没有出现。

羂索从胸有成竹,到若有所思。

他抬头仰望明亮的月相,掐指计算年岁的流失。

啊啊,宿傩。又三十年了。

你每多添一道刻印,延续三十年的寿命,你所束缚的灵魂便会在这多添的寿数中出现。

我真是奇怪,精明狡狯如你,怎会到现在才发现。

想必你也明白的吧,一旦承认了其中的关联,便达成了束缚的条件。所以你宁可忽视他的存在,否定他曾经对你的意义。你不愿为自己忘却的事物支付代价。你从来只活在当下。

既然如此,我是否可以认为。

你只在乎虎杖悠仁本身。

无论是你的双生兄弟,还是播磨药师,亦或是想要杀你的加茂族人。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影,拥有如此相似的相貌,却从未分得你一丝注意。

你不在乎。

尽管你曾因“爱”定下束缚,试图留住你的兄弟。然而,感情失却了记忆,就成了镜花水月般的伪物。

这样的爱,无比无聊。

宿傩,我以前也很赞同。

但你此刻没有出现,我不由得开始存疑。

即使是最恶劣肮脏的爱,也会有一霎的完美洁净。

就像仁君曾说过的。

行在地狱之上,却望见繁花。

原来“她”也会露出这种表情。虎杖仁想道。

胸口血流如注,奇怪的是并不很痛。而是像在正午的日头里暴晒了很久似的,身体感到一股微热的虚弱感。

身体被扶了起来,靠上女人纤瘦的肩膀。

“她”握着匕首的柄,不自觉地微笑着,像是握住了可以号令世界的权杖。

“她”此刻甜蜜满足的表情,就连在香织身上都不曾见过。

如果这不是发生在杀死他的时刻,就只有结婚典礼上交换戒指的场合最合适了。

只有在极度幸福的时刻,才配得上这极度餍足的表情。

虎杖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原来“她”也能感到如此的幸福。

明明是那么凶残恐怖的妖怪,更换了不知道多少具身体。

可是,就在这些完全不属于“她”的躯体中,竟然还存有独属于“她”的、和人类无异的部分。

“她”原来……是人啊……

虎杖仁安静地阖上双眼。

原来地狱之中,亦有繁花。

“这个……”

钉崎指了指自己的耳垂。

“为什么只戴一个?”

虎杖摸了摸左耳的耳钉,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哈?”

钉崎瞪大眼睛:“你就直说你是在装酷,我也不会笑话你。”

“干嘛搞的神神秘秘的。”

“另一个不会是丢了吧?”

说着她凑过去看虎杖的右耳。

并没有耳洞的痕迹。

她不由“咦?”了一声。

“难道说……”

钉崎摸着下巴,做出沉思之态。

“……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侣耳钉’?”

她猛地拍了下虎杖的后背。

“看来你圣诞节的礼物选的很好,大姐姐很高兴诶。”

“是吗?”

虎杖又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块黑曜石打磨平滑,摸上去有如肌肤般的触感,令他从心底感到熟悉。

“但我并没遇见什么大姐姐哦。”

他笑着说道。

忽略了钉崎脸上的不可置信,虎杖朝宿舍走去。

又一次,他走错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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