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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5节

 

明白了这一点,就很容易看出,天子为什么不急着让余子俊上任了。

开海的提议,是天子费了很大的精力,才终于通过朝议的,因此,势必要处处过问。

福建和京城相隔千里,既然余子俊是过去办事的,那么,怎么办,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有什么禁忌的地方,天子自然要好好的耳提面命一番。

而这些,在户部具体的章程出来之前,有很多是说不清楚的,所以,天子才让余子俊在京中留一留。

这也是俞士悦在听闻此事之后,立刻写信让王越赶紧回京的缘由所在,虽然说,这些事情,通过传谕的官员或者是密旨也能传达,但是,总归是比不上天子亲自嘱咐来的准确细致。

朝堂之上,有些时候,机会是需要争取的,就像现在,天子是不会主动想着,把王越召回京师的,毕竟,到时候传信过去嘱咐,也是一样的,但是,俞士悦既然提了,那么,天子自然也没有不准的道理。

至于某户部尚书的不满,俞士悦表示……这老家伙,也太小心眼了!

各方站定之后,朱祁钰的目光,理所当然的,就落在了余子俊和王越两个年轻人身上,略停了停,朱祁钰开口道。

“今日召诸卿前来,有两件事,一是余子俊和王越二人,不日即将赶赴福建上任,临行之前,有些事情,需要交代一下,二是关于海贸之事,还有几处细节,需要再论一论。”

“余子俊,王越?”

随着天子出声呼唤,二人这才分别从俞士悦和沈翼的身后站了出来,来到殿中,拱手道。

“臣在。”

应该说,二人虽然入仕已经有四五年了,但是,这么近距离的御前奏对,还是头一回,自然是紧张不已,语调都有些不稳。

见此状况,朱祁钰笑了笑,道。

“咱们君臣私下议事,不必拘谨,你二人这次到福建去,是肩负着朝廷打开海贸的期望的,所以临行之前,朕有几句话,想问问你们,照你们的想法来答便是了。”

“臣遵旨……”

二人异口同声的开口回答,但是很显然,紧张感不仅没有半点消失,反而更加紧绷起来。

于是,朱祁钰也不再多言,直接开口问道。

“第一个问题,你们觉得,朕为何,一定要开展海贸呢?”

啊这……

虽然来之前,都已经分别被各家后台紧急培训过,但是,上来就是这么尖锐的问题,还是让二人额头有些冒汗。

不过,他们能够得到各部尚书的赏识,自然也不是庸碌之辈,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王越率先道。

“回陛下,臣以为,陛下此举,乃是为了沿海百姓的生计安稳!”

这句话说出来,在场的几个大臣,看着王越的目光都多了几分赞许,倒不是他这句话说的有多好,而是,在这种高压之下,越往后说,其实就越代表着不会出错,王越先于余子俊开口,实际上就是给了余子俊更多思考和组织语言的时间,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至少这份勇气,是值得肯定的。

感受到各个方向投来的目光,王越仍然有些紧张,却还是继续道。

“臣受陛下之命,随于少保前往沿海剿平倭寇,在此过程当中,更见百姓受倭寇劫掠之苦,沿海一带,可耕种的田地很少,百姓靠海吃海,多以打渔为生,然各地倭寇肆虐,官府无能,士绅勾结倭寇,肆虐一方,百姓苦不堪言。”

“幸有陛下心怀百姓,命大军以扫倭寇,平地方,整饬福建官场,涤荡妖氛,令百姓重归安乐,然倭寇虽清,士绅虽去,可沿海一带,依旧贫瘠不堪,若此种状况不能解决,则百姓依旧穷困,此非陛下所愿也,故而,唯有开放海贸,许百姓以经商之利,方可让百姓真正安居乐业。”

这番话说完,底下一众大臣看向王越的目光,更是越发的满意了,看得出来,此番他随于谦剿平倭寇的过程当中,也有自己的所思所想,这一点在朝堂上十分关键。

入了官场,就要有自己的主见,不能事事都随波逐流,否则,终其一生,都只能沉沦下僚罢了,只有树立自己的政治理念,并且能够坚持,且勇于坚持,才有机会,在朝堂上真正拥有一席之地。

这一点,如今王越体现的还不明显,但是已经可窥一斑,不得不说,是未来可期啊!

再抬眼看天子,见天子微微颔首,但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目光移到了余子俊的身上,于是,众人也随之看向了一旁的余子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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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白了,今天将王越和余子俊两个人叫过来,既是临行前的嘱托,也是要再次考校一番他们的能力,既是考校,自然要公平,不能厚此薄彼。

刚刚王越先开口回答,其实已经是给了余子俊更多的时间来组织思路,若是紧接着就点评王越的回答,然后再让余子俊说的话,那么,便算是太让后者占便宜了。

所以理所当然的,对于王越的回答,天子什么都不说,而是继续等着余子俊的答案。

应该说,王越的表现,的确舒缓了余子俊的压力,他再开口时,明显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

“陛下,臣以为,开展海贸,除了是为沿海百姓安居,亦是为朝廷再开财源!”

这话说的简单,但是却直白,而且,很符合余子俊从入仕以来,就待在户部的经历。

应该说,有互市的先例在,朝堂之上,有不少人都能猜的出来,海贸,更直白地说,开海就是为了扩大朝廷的财源。

但是,明面上敢说出来的人却不多,可恰恰是这一点,在开海当中才是最重要的。

话开了头,余子俊的紧张也略有缓解,继续开口,道。

“如今朝中对于海贸之事,多以郑和下西洋为鉴,觉得要兴建码头,驿馆,他国来使需有赏赐,必会入不敷出。”

“但是,依臣看来,海贸之事理当对应的,乃是前宋时的海上贸易,臣在户部,曾经查阅过许多典籍,北宋之时,仅泉州,广州两处市舶司往来商税,便可占到其赋税收入的一成左右,这当中还不包括官营的贸易带来的利润。”

“海贸若能打开,朝廷财政窘迫的状况,必然会大幅缓解,近年以来,各处灾情严重,朝廷捉襟见肘,若是长此以往,势必会加重赋于百姓,因此,相较于加赋,若能打开海贸,无论对于百姓还是朝廷,都更有好处。”

这番表达也算是清晰,但是,相对于刚刚王越说完之后,殿中轻松一些的气氛,余子俊话音落下之后,殿中的氛围,却颇有几分古怪。

不得不说,这余子俊,和王越相比,还是有差距的,单就刚刚的两番表述而言,王越明显要更成熟,更加懂得官场上的规则。

相较之下,余子俊就显得有些青涩,说话也更加直白,但是官场上很多时候,需要的恰恰不是直白,而是婉转和虚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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