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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3节

 

如果人是他派的,那么,再背后之人,要么是英国公府,要么是任礼。

何浩自己清楚,就凭自己知道的这些东西,一旦说出来,必定会成为指控任礼最有效的证供。

单这一点,就足以让一直扶持任礼的英国公府对他心生杀意。

至于任礼,何浩本心里,是相信他的,但是,就算是再相信,经过了这么一番周折,他也会忍不住怀疑。

会不会任礼屡次救他不成,所以,想要干脆杀人灭口?

“后来呢?金尚书可审了那何浩?”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的何浩,应该是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候,只要稍加引导,不难让他说出实话。

但是,再一次出乎意料的是,卢忠摇了摇头,道。

“臣也本以为,金尚书这个时候,该提审何浩了,但是,他老人家却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赶路。”

“后来,到了甘肃,一路彻查军屯积弊,金尚书也都带着何浩,甚至是后来和关西七卫见面,也是一样。”

“直到阿速将军答应进京,金尚书才让臣带着何浩一起回京,临行之前,金尚书跟臣说,让臣将何浩一路上的衣食住行,都交给阿速将军照顾,待回京之后,再行提审,必有收获。”

听完了卢忠的整个叙述,朱祁钰沉吟了片刻,抬眼看着卢忠,带着几分打趣道。

“既然什么都还没问出来,那你就敢信誓旦旦的跟朕保证,一定能让何浩开口?”

卢忠苦笑一声,道。

“陛下,不是臣自大,而是这一路上,何浩自己都已经坐不住了,好几回都主动找臣坦白,但是,金尚书不让臣审问,所以才拖到了现在,说白了,现如今,已经不是臣要审他,而是他自己按捺不住,要把着实话说出来了。”

原来如此,朱祁钰心中顿时通透了许多,对于金濂的手段,又高看了几分,这位老大人,绝不像平时看着一样碌碌无为,他对于人心的把握和,丝毫都不亚于朝中的其他任何一位大臣。

四次劫囚,真真假假,既唤起了何浩对于生的渴望,同时,又在他的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事实上,如果那个时候,金濂真的借着劫囚的势头,去审问何浩的话,反而会让何浩觉得,这是为了撬开他的嘴,而设的一场局。

但是,金濂什么都不问,何浩憋了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

从这个时候起,可以说,主客已然易位!

随着时间渐渐推移,着急的就会变成何浩,一系列的事情发生下来,既没有人审他,也没有人问他,那么他自己就会产生无数的联想。

劫囚的人到底是哪来的?任礼到底是真的想救他,还是想杀他?会不会是其他勋贵要灭他的口?

以及,金濂为什么迟迟不审问他?是在等他开口,还是在明哲保身,不想掺和这档子事儿?

种种的疑惑压在心头,会让何浩产生巨大的压力。

接着,金濂又将他带在身边,查访甘肃的军屯情况,朱祁钰相信,这其中有不少内幕,都是何浩清楚的,查到的不少人,也都是何浩认识的。

那么,在这些人的面前,何浩又该如何自处?这些人,会不会觉得是何浩告发了他们?

而何浩自己,看到自己犯过的事情,被一件件抽丝剥茧的查出来,那感觉,必然就像是有一把悬在头顶的刀,不断向自己靠近着,但是,却始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这种心理压力,带来的折磨感,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关西七卫。

当初截杀关西七卫的使节,何浩是亲自参与了的,而且还凭着那次的“战功”得了赏赐。

金濂不审不问,便将他交给关西七卫押回京师,这一路上,天知道何浩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就算阿速不知道任礼的事,但是,他至少知道,何浩是任礼的心腹,即便不谈截杀使团一事,单是当初任礼将关西七卫拒之门外的恩怨,也足够让阿速对何浩没什么好脸色了。

更何况,何浩虽然是跟在金濂身边,可说到底,就是一个囚犯,一概机密之事,他根本不可能知道。

所以,金濂到底有没有将截杀使团的事说出来,何浩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一路上,关西七卫只要稍稍有所异动,何浩只怕都要心惊胆战。

也怪不得,城门之外,何浩连诏狱都不怕,就想着赶紧离阿速远远的。

毕竟,就算是诏狱,面对那些残酷的刑具,也比这种时时刻刻脖子上架着屠刀,但是却始终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的感觉,要轻松的多。

轻轻叹了口气,朱祁钰道。

“这何浩也算是个好汉子,酷刑之下,尚能咬牙坚持,若非跟错了人,行差踏错,也当是我大明一员干将。”

“你回去之后,将他好生看押起来,若他肯据实招供,朕可以不予株连,保他家人平安。”

“陛下圣德!”

卢忠跪倒在地,开口说道。

不过,话虽是如此说,但是,这位锦衣卫指挥使,明显还是觉得,天子有些多此一举。

事到如今,何浩的心理防线早就已经被攻破,虽然说,和他没啥关系吧,但是,被谁攻破不是攻啊!

按卢指挥使的想法,带回诏狱审出口供,顶多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给他个痛快,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朱祁钰看到他这副样子,便知道他的想法,摇了摇头,道。

“卢忠,你身在锦衣卫,职在杀伐,得见阴暗之处,对人性人心并不坚信,朕不怪你。”

“但是,这世上不总是有黑暗,更有光亮,仁慈,坚毅,勇武,守正,这些东西,是需要敬畏且维护的,行于黑暗处,且不可让一颗热血之心冰冷下来。”

“试想一下,若有一日,你忠心耿耿为朕办事,陷入囹圄之中,可朕却只看朝局得失,名声美誉,不顾你之性命,你可甘心?”

这番话,朱祁钰说的平静,但是,落在卢忠的耳中,却莫名听出了一丝悲伤。

尽管不知道这种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但是,天子的意思,卢忠却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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