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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前的平静

 

拎着大包小包的药,卡尔和那莫搬进医院旁的居民楼。老楼里大多是养老的老年人,环境比别墅差不少,能碰见奇形怪状的虫子。

但那莫很喜欢,这与他在雅图帕村的房子相比,还是要好很多。

“卡尔先生,那是海吗?”那莫爬上窗台,看见由浅入深的蔚蓝的海,“我之前在别墅里的杂志上见过,真的很漂亮。”

卡尔扶住那莫的腰,防止他手滑掉下去。

“那我们去看看。”卡尔心里琢磨着,那莫用“别墅”来指代郊区的那栋房子,证明那莎南说的没有一点错。

那莫从来没把那里当过家。

“先把这儿收拾收拾再去,这间房子好多灰啊。”那莫瞧见好几张硕大的蜘蛛网。

卡尔抱那莫下来,拿过打扫工具。

“这是我父母的房子。”卡尔说。

那莫来了兴致,“你在这里长大的?岂不是天天都能去海边玩。”

“不是。”卡尔找个稍微能坐的地方,方便两个病号歇脚,他把那莫抱坐在自己腿上,“我家里并不富裕,但父母伉俪情深,贫穷让他们只生了我一个孩子,这在我们国家很罕见。”

那莫不知道这边是什么样的,但在雅图帕村,越揭不开锅的家庭孩子越多,仿佛生一个孩子尤其是男孩就有了翻身的机会,不过夭折的孩子也很多,难产而死的孕妇数不胜数。

那莫问:“然后呢?”

“我十二岁那年,父母被杀死了。我的父亲给伯父做担保,伯父贷了六万多高利贷,他人消失之后,这笔钱就得我父母还,但他们拿不出来。”

说到这里,卡尔抽了一口气,宽硕的肩膀仿佛也需要靠着什么休息一下。

那莫见卡尔有些晃神,已坠入十几年前那个荒诞悲凉的故事里,那莫伸直脖子亲上他的脸颊,卡尔一愣直发笑。

他说:“你傻不傻?”

那莫蹭蹭卡尔胸口,胡乱反驳道:“我这是在安慰你,你还不领情。”

卡尔抚摸那莫没过肩膀的金色发丝,又沦陷在那个金黄的傍晚,“他们洗劫了我们家,发现父母一贫如洗,只有我值点钱。”

“我父母不愿意,那些人开枪杀死了我父母,我被送到很远的地方,但在路途中我逃走了。”卡尔抹了一把脸,有些怠倦。

他省去许多残忍恶心的记忆,他记得父亲拼死把他和母亲护在身后,然后一梭子弹打在父亲的腿上,他们逼父亲下跪。母亲也被控制住了,暴虐地撕开了她的衣服,当着父亲的面强暴了她。

而年少的卡尔确实靠自己的力量逃了出来,同时也趁他们吸多了,一刀刀割断他们咽喉。血糊了他一脸,满身污臭,但他并没有报仇成功后的快意,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那莫反应过来:“我当年遇见你的时候,也是十二岁。你说你找我妈妈说要讨我,可我并没有见到你。”

“嗯,我一度以为自己找错了。”卡尔面对这间房子莫名地怅然,“后来想想你未必会答应。”

那莫仔细想了想,颇为意外地想到:“我那时候还没有长开,你看着也不像是会喜欢小孩子的类型,你讨我干什么?”

“带回家养着呗。”卡尔意味不明地笑笑。

那莫咦了一声,打了个寒战,仔细观察卡尔到底是说着玩还是认真的。他不会真的是恋童癖吧?可他又不喜欢孩子?这也太矛盾了。

看着他谨慎的模样,卡尔忍不住在他嘴唇上轻啄一口。

那莫确认了,轻声如蚊子般骂道:“变态。”

卡尔不发火居然在笑,他原来没这么爱笑的,这下子该轮到那莫猝不及防了。

他嘀咕道:“我骂你,你居然还笑,要不要脸。”

“你爱怎么骂怎么骂,我爱听。”能听那莫骂人才真是罕见,卡尔拨弄他额前的碎发,轻而易举看清那莫的心思:“我不是恋童癖,那时候也只是意外地喜欢跟你聊聊天,仅此而已。”

也可以说是喜欢捉弄他,能放松下紧绷的心情。

“先生”那莫嗓音糯糯地靠上去,撒娇自成一派。

那莫居然一点儿也不怕卡尔了,这似乎是从离开别墅开始的,或者说————卡尔看向自己轻松休闲的着装。

现在的卡尔跟别墅里q5帮会的卡尔不像是同一个人,他也许是害怕自己随时可能暴怒杀人的身份而已。

两人陆陆续续把落满灰尘的屋子打扫干净,卡尔特意将父母的屋子关上,托伯父的福,屋里那层厚厚的血渍经久不衰,尸体不知是被动物吃掉,还是被邻居掩埋了。

日落余晖悄然从窗边落下,斜照在厨房门沿上的划痕。

那莫触碰到跟自己一样高的划痕:“这是什么?好奇怪啊。”

“父母给我量身高的。”卡尔用帕子擦去灰尘,一道道划痕再次露了出来,“你看,从一岁开始,一共十二道划痕。”

那莫站过去比了比,望着卡尔又望向最高的划痕,无奈道:“你十二岁跟我一样高?长得真快。”

“还好吧。你年龄小,还能长呢。”

“嗯”那莫一点儿也不信。

把屋子收拾干净,卡尔领那莫出门吃饭,厨房里的天然气早就不能用了。

那莫牵着卡尔的手,湿咸的海风浮浮吹开那莫披散的头发,两只眼睛扑闪扑闪地,绵软的沙滩与蔚蓝的海洋在他眼里像是仙境。

他放开卡尔的手,踢掉鞋子,自由豪迈地奔向海洋,那一刻可以忘掉一切。

“卡尔先生,我喜欢这里。我们会一直住在这里吗?到时候把那莎南也接过来,她也一定会喜欢。”

他看那莫的眼神,总是像吃醉了般,深邃静谧的汪洋眼眸里迷离又深情。

卡尔回道:“会的。”

不知多久,那莫在水里肆意奔跑。卡尔提着他的鞋在沙地上跟着。

自父母死后,他已好久没过不用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了,这种闲适淡然的生活倒是有点不习惯。

那莫捧着自己捡来的海螺贝壳,问卡尔晚上吃什么,届时天已经快黑了。

卡尔示意他穿上鞋:“门口有一家海鲜馆,去不去?”

那莫点点头,穿上鞋那一刻发现脚心被划伤了些,哈了一口气儿。

卡尔问:“怎么?”

“脚底被划伤了,或许是玻璃吧。”

卡尔没说什么,单手把那莫抱起,一手拿鞋,慢悠悠往餐馆去。

“好奇怪,你放我下来。”那莫注意到沙滩上其他人的目光。

卡尔装作不懂他的意思:“哪里奇怪,我怎么没感觉到。”

那莫早就发现这人会故意逗他,不满道:“你故意的。”

“我没有。”

“你就有。”那莫不甘示弱。

卡尔笑道:“没办法了,他们爱看就看,我还能把你扔地上?”

“这里的邻居会认出你吗?”那莫好奇问。

“不会,我跟以前一点都不像,顶多眉眼像父亲。”

那莫想起自己连面都没见过父亲,他肯定是个没良心的外国人。

卡尔慢慢把那莫放椅子上,查看脚心的伤口,去药房买药膏涂上才坐下来。

那莫耳根子绯红,这样子的亲昵很像是热恋的情侣,脚心的温度痒到他心口上去了。

卡尔点了好多东西,那莫看不懂五花八门的菜单,有些字他没见过。

海鲜刚上齐那莫傻眼了,带壳的像蜘蛛一样的东西,还有长相奇异的鱼和像红色月牙般的食物,那莫看昏了眼。

没办法,那莫学着卡尔的模样剥奇怪的食物。可卡尔手上利索,眨眼功夫就沾着酱水喂到那莫嘴边。

说服自己接受这些奇形怪状的食物,那莫将信将疑吃了一只,“好甜,好奇怪的口感又挺好吃的。”

“这个日子的虾肥。”卡尔回答。

“是虾啊,我听说过,但雅图帕村挨着荒漠,只有河流。”

卡尔三两下又剥了一只,“喜欢就多吃点。”

那莫本来准备开口劝卡尔自己也吃,身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这家老板说:“要不要来点烤生蚝,贼鲜。还对那方面好,男人就该多吃多补啊。”说着露出一个不可描述的奸笑。

那莫没反应过来:“对哪方面好?”

含蓄表达的老板:“”

卡尔咳嗽一声,对老板说:“来十份吧。”

待老板离开,那莫坐不住又问:“生蚝能补什么?这些不能补吗?”

卡尔无奈道:“补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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