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听见谎言的尾声（四）
陆简刃坐在餐桌旁，微微闭上了眼睛。
眼皮已经完全合上，视线应该陷入黑暗才对，可是视界却未真正熄灭，那些剥开外壳，来自内里的纹理依旧密密麻麻地篆刻在陆简刃的视界之中，进而腐蚀他的神经，最终侵犯他的大脑。
情况越来越恶化了，最初的时候，如果不特意想要去看，根本就看不见。现在，便是不要想看，依旧还是在注视着呢。
也就是说，自己与「内部」的同步率越来越高了吗，换言之，自己与这个世界已经有些脱轨了吗。
不知道，勇者能不能帮上忙呢。
可是，没有他的联络手段啊。
不，在那之前，他究竟愿不愿意帮忙也是一个问题呢。
「主人？」
木木的略带着些许疑惑的呼唤，打断了陆简刃的沉思。
陆简刃睁开了眼睛，看着正端着早餐的木木笑了笑。
「我没事。」
木木从托盘里取下牛n、面包，还有培根、以及一颗煎的刚刚好的荷包蛋，叹着气说道。
「在我面前就不需要说谎了吧。」
「不是说谎啦，木木。」
陆简刃打着哈哈，说了一句，伸手准备端起牛n。
可是伸出的手，似乎没有拿稳一般，杯子倾倒在桌面上，纯白的nye在桌面上留下一大滩水渍。
木木也似乎对此习以为常，身上早就准备好的抹布，牛n刚刚倾倒，她便取下抹布，沉默地擦拭起了桌面。
而他，陆简刃似乎像个犯错了的小孩一样，将手放在了双膝上，低下了脑袋。
「慢慢会恢复的，之前也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木木。」
「嗯，我再给你倒一杯牛n。主人。」
木木轻声、听不出情绪地回应了一句，关於此的对话，两人都有默契的没有再继续提及。
在有些沉默的气氛中，两人享用过早餐，陆简刃回到客厅歇息，木木捧起用过的餐具，来到了厨房清洗。
她的手触及到刚刚还装盛着牛n的杯子，牵连起一段过去的回忆。
暑假时，在落月时的回忆。
牛n、面包，还有一些生菜。
木木看着手里端着的食物，心想这些东西的话，应该符合口味颇为清淡的东泉的口味才是。
她推开了房门，昏暗的房间内，陆简刃宛如睡着了一般，沉静、安宁地平躺在床上。轻唤一声，似他便能够苏醒，可是那副模样却只是将真相粉饰的更加残酷而已。
木木的视线在自家主人的睡脸上驻足了片刻，旋即，她跨步走进了房间。
东泉沉默地坐在了床边，他已经枯坐在这里一夜了。
木木将盛着早餐的餐盘，放到了床边的桌子上。
轻声唤道。
「东泉魔法师，幸苦你了。你还没有吃过早餐吧，稍微吃点吧。」
东泉略显消瘦的身影，颓唐地弯着脊背，背对着木木，只留下她一个y郁的背影。
「嗯，放在那里吧。」
他那b起平时还要低沉的声线叫木木有些疑惑，旋即，木木走近了一些。
忽然，脚背上传来了磕碰到什麽东西的感触，她低下头去看，看见一个本来应该装着魔法材料星星粉的破碎水晶瓶就滚落在脚边，伸长视线，还有更多的珍贵的魔法材料如同垃圾一样被丢弃了一地。木木的心里咯噔一声，急忙冲上去，一把拽住了东泉的肩膀，由於她冲的太急，撞到了桌子，装着早餐的餐盘直接砸在了地上，食物散落一地。
「你发现了什麽？主人怎麽样了！」
木木急切的目光看见了东泉脸上那极为消沉的昏暗表情，那种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
「说话！主人怎麽了！难道不是受伤这麽简单而已？」
「他、没事。」
看着木木那仿佛要喷涌而出一般的焦躁，东泉的目光略微移开一些，如此诉说
「说谎！你肯定一定发现了什麽！说啊！」
「够了！」
似乎木木越发急迫的表情惹恼了东泉，东泉一挥手打开了木木抓着自己领口的手臂，顽固地低下头去，咬着牙说道。
「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想不想知道，我自己会判断！说，你到底知道了什麽！」
止不住地，木木的声线里有了一丝颤抖，那是因为害怕而产生的波动。
东泉无动於衷，依旧垂着脑袋，sisi攥紧自己的拳头，却是不肯说上一句话。
就在这种无言的僵持之中，一个男人的声音打破了这种沉默。
「还是让我来说明吧。」
两人都惊讶地望向了忽然响起声响的方向望去。
一个面带微笑的黑发青年，正站在桌边，瞧着丢了一地的食物有些可惜的表情。
「勇者！」
几乎异口同声一般，两人叫出了来人的称呼。
「我也是越来越出名了呢，呵呵。这样可不好呢。」
他笑了一声，走近了两人。
木木戒备地退了一步，东泉则盯着勇者没有动作。
「好了，好了，不用那麽紧张。你是……是叫木木来着对吧。你也知道吧，如果我想要做些什麽，你再怎麽挣扎也没用。况且，我又不会做些什麽。我来，只是稍微和你们做一下情况说明，再稍微拜托你们一点事情。」
看着木木护在床前的顽固模样，勇者笑了笑，停下了脚步。
指了指躺在床上的陆简刃说道。
木木瞪着勇者好一会，这才有些不甘愿地收起了架势。
「你知道主人怎麽了吗？」
勇者笑了笑。
「当然，而且你也知道了对吧，魔法师。」
看向了东泉询问道。
东泉y沉着脸，看着勇者没有说话。
「但是，你误解了呢，魔法师。这家伙可还没si呢。」
这一次东泉总算有了反应，瞪大了眼睛叫道。
「你说什麽！」
勇者那张颇为清秀，叫人甚至觉得有些人畜无害的温良脸庞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陆简刃，嘴角g起了轻浅的笑意。
「确实，他的「灵魂」已经不在这具躯t里，这叫你觉得他已经si了对吧。可是不对呢，线还好好连着的。」
「你的魔法确实很有看头呢，不过我劝你不要再继续研究下去b较好哦。再接下去的领域很危险哦。世界之谜这个魔法你知道吧。」
东泉露出思索的表情，旋即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你是说……」
「嘛，你捣鼓的那个魔法还没有抵达世界之谜那种层次啦，不过，已经0到边角了。你自己量力而行b较好。」
「我……知道了。」
东泉的脸上露出了挣扎的表情，旋即点了点头。
勇者也便收回了目光。
看了一眼木木，继续说道。
「放心吧，他没si，也会醒过来的，不过稍微会有点後遗症就是了。」
似乎是觉得木木脸上那副表情太过於急切了，勇者也便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答案。
「後遗症？什麽後遗症！」
「嘛嘛，别着急，别着急。」
「这个嘛，要从这小子的能力开始说起，会b较长，我们还是坐下来慢慢说吧。」
勇者推了推手，似乎觉得有些受不了木木的激动，一幅有些头痛的表情说着，也不顾两人如何，自顾自地坐到了床沿上。
东泉本来就是坐在床边的，而木木则根本就杵着没有动弹，只是迫切的盯着勇者，无言的催促他。
勇者只有再示意了一下，木木这才有些恼羞成怒地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下。那响的震耳的摆放椅子声很好的表达了木木的情绪，这叫勇者只能苦笑连连。
侧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陆简刃，勇者回过头看，看向了两人。
「陆简刃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我从别处带来的异界客。这一点你们都知道吧。」
对此，木木自然早已知晓，关於主人的一切她都知道，倒是东泉露出略微吃惊的表情。
「诶？你不知道吗，魔法师？你们两个是朋友吧，我还满以为这小子已经和你坦白了呢。哎呀哎呀，做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呢，嘛，不过算了。你们知道一些会b较好。」
「总之，他是别处来的异界客，我要他有用，让他在这里稍微呆上一段时间。而他，在他的世界，属於一种叫作超人的特殊群t。」
「什麽是超人呢，你们理解为有一群有着某一种特殊能力的人类就好了，b如b较单纯明快的c火能力啊，飞天能力啊之类的。」
说道这里，勇者顿了顿，用眼睛打量两人的表情，见到两人似乎消化的差不多了，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即便是在超人这麽一个特殊的群t内，陆简刃的能力也是极为特殊的，被某人取了一个极为夸张的名字【神权】。」
似乎觉得好笑似地，勇者轻轻地笑了两声。
木木咀嚼一般念叨着神权这两个字眼，手触0到了挂在自己手腕上的星星手链。那是他、初见时赠予自己的礼物，天上的星星。
「神权、未免太夸张了吧。」
勇者瞧了一眼东泉，笑着点了点头。
「确实太夸张了，不过倒也不是无稽之谈。说是【神权】，我觉得还是【饲神之物】这个名字b较适合，对，将自己作为祭品，献予神明，换取神明的力量。这样形容他的能力b较合适。」
「像教会的那些疯子一样？」
「你可以那麽理解。原理是一样的，不过，规格不一样。教会的神术本质上可算不上神的力量，而他、陆简刃所能掌控的是真神的力量。」
「真神……」
东泉因为过於超出规格的词汇而哑口无言。
勇者继续了下去。
「神呢，我去过许多世界，也见过许多自称神明的冒牌货。在我看来，能够匹配上神这个词汇的存在只有一个。那实在是庞大到远非你们能够想像和理解的东西。」
「你们也不用知道的那麽详细，对你们来说那可不算好事。嗯……我想想呢……」
勇者用手敲击了几下太yanx，两人静静等候着他的後续。
「棋盘游戏你们玩过吧，在限定的棋盘内，以限定的规则进行的游戏，你们可以理解为整个棋盘便是整个世界，而你们只是按照规则行动的棋子。至於神则是创造了棋盘、制定了棋子的存在。虽然不够准确，你们这麽理解就可以了。」
「真有那种存在吗？那、那我们……我们算是什麽，只是玩物而已吗？」
东泉有些不可置信地说着，止不住用力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哈哈哈，确实会这麽想呢。不过放心吧，那种存在并不是那麽情绪化的东西。更像似一种si板的系统，只是维持整个世界运行的系统而已。什麽都不会做啦。」
「用你能够理解的话来说，就好像魔偶内的魔法阵图，是它维持了魔偶的行动，但是，阵图只是阵图，只是负责维持魔偶的行动而已。除此之外，它什麽都不会做啦。不会叫魔偶自我毁灭、也不会用魔偶攻击人啦。只不过这个阵图的规模稍微大了一点而已。」
「是这样吗？」
东泉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地询问了一句。
勇者有些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
「总之，所谓神明就是这种东西，而陆简刃他能够一定程度上动用神的能力，消除的许可权。」
伸起一只手指，勇者开始举例起来。
「b如一个茶杯、一棵树、甚至一个人，甚至空间、时间。只要是这个世界存在的任何东西，他都能够以他的能力蛮横无理的消除掉，不是杀si、不是毁灭，而是消除。」
东泉看了一眼安静地躺在床上的陆简刃，有些惊疑不定。
他实在难以想像，这种蛮不讲理的可怕能力居然会出现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这有什麽不同吗？」
「当然不同啊。消除就是彻底将一个东西的存在完全消除掉，b如这张床铺……」
勇者拍了拍座下的床沿。
「如果，他彻底动用自己的能力，将这个床铺消除。那麽打从一开始这个床铺就不会存在。这个事实会被完全的否认。」
「所以……他的能力被叫做【神权】吗……」
东泉低声呢喃着，现在他终於多少明白了一些了，所谓【神权】究竟是怎麽回事了，这麽可怕的能力确实匹配的上这样夸张的字眼。
「哈哈，不过一般他不会做到这种程度啦，彻底消除一个事物的存在，对於他来说负担太重了啦，一般而言，他会选择消除一部分，还要加上时限，才能勉强运作。完全消除的代价太大了，他支付不起的。」
「代价……」
「我说过了吧，他的能力不是什麽【神权】，是祭品啊。他想要动用这种能力，自然需要付出代价啊。」
「那麽、主人究竟要付出什麽代价呢。」
一直沉默地如同一汪深潭一般听着勇者述说的木木此时忽然冷不丁地开口了。
她想自己的脸se一定很不好看，自己的语调也一定一塌糊涂。她有些庆幸，勇者刚才叫他们坐下来慢慢说，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现在的自己恐怕已经因为恐惧而摔倒在了地上，根本无力站起了吧。
因为木木的话语，勇者的讲述停止了。
他看着木木，旋即侧开了脑袋，低下头看向了躺在了床上的陆简刃。
「嗯，代价呢，我们从轻到重一点点说下去吧。」
「他是凡人之躯，只是棋盘之上的棋子，借用了不该自己使用的能力当然会有後遗症。」